新春的雨终于也有下停的时候,就像是曹军和皖军之间的战争,终于也有消停的一刻,如今天下大势,各大军阀混战,谁都想占的最大的利益,长久打下去,必定不是上上之策。
是以,在几场大战过后,两方军士皆都伤亡惨重,故而不得不先休战调停。曹军派出曹煜来皖,这一连三日的会议,最终结果也只是各自心中咽不下去,但是表面上还是得休养生息,不得再战。
只能这样停停打打,打打停停。
靳少寒在皖北这边负责与曹煜接触,两个原本就打得你死我活的人,现在在这会议上氛围自然是怪异的。
好几次都听说如果不是当时还有其他人在,说不定这两个少帅真会当场干一架。
这长达十天的会议也终于告一段落,两方都约定了暂时休战,以和为贵,最终曹煜安然的来,安然的去。
心中最不爽的人当属靳少寒了。
两个人在沙场上战得个你死我活的,不管是皖系还是直系之间的仇怨,还是两个人之间的私仇,都已经分不清楚了,只知道两个人都十分的不爽,恨不得能把对方给干死才甘心。
直到了这一次商会的最后一天,由靳大帅亲自主持的一场宴会,最终在大帅的命令之下,靳少寒不得以恭恭敬敬的敬了曹煜一杯酒,这才算落下帷幕。
靳少寒的心里,却想是吞了一盆苍蝇似的难受,他不惧怕曹煜,更不怕他直系的人,要论打仗的话他不会怕谁的,可是父帅偏偏也说是为大局着想,不得不遵从。
今晚心里,怎么着都不可能好受,等到回到车子里面的时候,已经醉得像是烂泥了,司机想开车送他回靳公馆去休息的时候,靳少寒却是迷迷糊糊之间吩咐着,“回小香园……”
他的心中,哪怕是恨着的,也满载着那个女人。
从那次林医生走后,他也走了,张家的婚事他并没有推辞,可是也让张怀兮回了东北,这中间怎么也的,就由靳大帅去解释个够了,他也懒得管了。
但是现在烂醉之下,他却只想回去看看,看看她怎么样了。
打开了车门下去,靳少寒走路颠颠倒倒的了,司机想要过来搀扶她他,却被痛骂了几句之后,赶了回去。
然后自己打着醉步,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房间里面走去,“清,清影,过来扶我一下,头痛……快痛死了……”他的口中喃喃的说着。
可是,却是在走到这门口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推门的那一刻,他却已经醉倒在了地上,连再抬步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很久了,都没再这么深刻的醉过一次了。
盏茶后,环儿晚上帮沈清影温好了药之后端了过来,这是林大夫开出来的药方,并嘱咐必须每天给沈清影喝下的,环儿现在腿上的伤好了,自然也不敢落下。
她端着药到了这门口的时候,见到靳少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吓得是尖叫了一声出来,差点把药碗都打翻了。
沈清影自房间里面听到这叫声的时候出来,看到这情景的时候也都不免心惊了一下,扶着门仔细的看了一看,叫着环儿,“把药放下,过来搭把手……”
随后两个弱女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给搀了进去,倒在床上的那一刻,睁着迷蒙醉眼看着眼前的女子,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清影,是……是你吗?”
沈清影那冰冷的心中原本以为再无了波澜的了,但是,却是在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还像是被人从湖面上投进了一颗石子是的,涟漪不断。
她颔首,轻轻的回了一句,“是。”可是随后,却也是将手给抽了回来,并没有以往的缠绵期许,更没有以往的温情脉脉。
环儿将药碗从外面端进来,“姑娘,药温好了,您先喝了吧,我看三少也只是喝醉了,并没有什么大事的。”她现在一说起三少,就带着莫名的一丝害怕,大腿上的伤口虽然养好了,但是心里的创伤却是还在的。
沈清影端过那药碗,回头看了一下醉在床上的靳少寒,眼神之中冷冷的,随后一口将那药给喝下,拧着眉心,苦着一张脸对环儿说,“你就先下去吧!”
“是。”环儿巴不得能快点离开这里。
剩下沈清影一个人,她挪开了步伐朝着他的床沿边上走去,站在这床边上看着他,透着这外面夜色的微光进来的,很好的看清楚了他的容颜。
这略带一丝沧桑的俊颜上,是再熟悉不过的棱角了,正想转身的时候,靳少寒却是痛苦的开口,“头痛……”
沈清影瞥了他一眼,转身拧了一条湿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借以毛巾的湿冷让他的头痛减少一些。
“为什么还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这辈子两不相干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她也坐在这床沿边上,心里无奈的苦笑。
这院子外面早晚都有看守的人,除了每天林医生过来给她看身体,其他的人,在靳少寒的命令之下,想随便进出这小香园都难。
她甚至都有种想法,在这里面孤独终老,自生自灭了。
但是,他偏偏又是回来了,这让沈清影不禁又再次想起,他终究还是怨恨着自己的,更甚至是想让自己看着他和张怀兮成婚。
这或许,就是惩罚。
但是,沈清影却还是得尽快找机会,林医生的帮忙也只能瞒得过一时,不可能瞒得过一世的。
她推开这房间的窗子,看着这外面换守的士兵身影来回,这段时间,她也沉下了心来,仔细的看着他们换班的时间习惯了。
靳少寒现在还在沉醉当中,她所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靳少寒无法追赶出来的机会。
她安静了下来,守在这床沿边上,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被带回到这小香园里面了,她这一次哪怕是死,也不可能再回来的了。
坐在这床沿边上,她也没开灯,细数着这时间的流逝,直到快要黎明的时候,这阁楼外面的交班声响,懒散了一夜的士兵拖着枪回去的脚步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沈清影一夜没睡,就等着这一刻的。
她起身来,这纤长的身影笼罩在这无边深夜当中,她看着这熟睡在床上的身影,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想再停留了,再没有什么能让她停留的了。
正当她走了几步想要离开的时候,脚步却是忽然停顿了下来,侧首看着刚才搀扶靳少寒进来的时候,顺手脱下他的那件军装外套。
想了想,沈清影将那件外套给拿了起来,顺手罩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宽大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远远看去,竟然也有点模糊不清,还以为是真的靳少寒。
只是近看,便立刻穿帮。
但是,只要如此就够了,沈清影只想借此掩人耳目,只要出了这小香园,她也就好办了,该想好的路线她都想好了。
这次也不可能再往火车站去了,她改往码头那边跑去,只要有客船或者商船在那里停靠,她趁着人多的时候偷偷上船。
天涯海角,只要不留在他身边,便是好的了。
就在这夜色之中,少寒的这一身外套却是给她起到了掩护的作用,换班过来的士兵远远的看到有身影离开小香园,但是那军装外套却是靳少寒的,自然没人敢追赶出去。
她就怎么离开,一路朝着码头跑去。
今夜的码头也出奇的热闹,曹煜的人选择在天明前离开,不消太长时间便能回到北平,而此刻距离开船还有一点时间,曹煜则是站在这码头上看着这水面波光,在夜色下漆黑一片,不断的涌动着,像是一张黑色的网。
他带着手套,也是一身军装在身,自进了皖地之后,手却是一直习惯性的搭在腰间的枪上面,随时以防不测。
没办法,他和靳少寒积怨已深,来到他的底盘自然得多担待一些,否则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也未必能料得到的。
在这夜色下,曹煜的眼神过分的深邃,长相虽然俊美,却更显得几分阴柔,让人有种深不见底的错觉。
他是曹大帅最得意的义子,相传是大帅与外室所生,真假不得而知,只知道在曹军之中他的地位举足轻重,深的曹大帅的喜爱,城府极深极沉。
就这么站在夜风之中,吹动着外套的衣角,身边有士兵来请他上船了。
转身想要上船的时候,身后却是忽然有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曹煜的脚步停止了下来,回首问道:“怎么回事?”
“禀少帅,身后似乎……有情况。”士兵小声的禀报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曹煜没有犹豫,立刻下令,“不管有什么样的情况,全部清除。”身在皖地,有任何闪失的话都将有预料不到的后果发生,他不可能有半点手软。
身后却是有人惊慌了起来,“好像,好像是靳家三少……”
远远望去,今天晚上在晚宴之中,靳少寒所穿的那一身礼服外套,英武的身姿仍然让人记忆尤深,而此刻,正朝着这边码头跑来。
然而,曹煜却是在听到这禀报的时候,忽然勾唇一笑,饶有意思,“这靳少寒真有种,既然来了,我也不可能放过……”
只不过,远远跑来的,却是穿着靳少寒外套的沈清影,她也不知道她此刻所前去的方向,有无数的枪口对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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