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放学后,我刻意等全班都走了之后才开始慢慢收拾书包。四顾无人,我瞥了一眼教室前门的摄像头,在心里大概计算出它能扫描的区域和盲点。心里有数后,便在座位旁边蹲下来,假装系鞋带,实则偷偷把手伸向了姜莱的书——他的桌仓从来都是满满的,无论他在还是不在。这几天,我总是能看见姜莱在一个棉布皮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现在,那个本子就在一摞书的最上方,像个居高临下的孤独王者。它本来就以勾起了我足够多的好奇心,而今天下午,姜莱那样轻蔑的回答,更是加深了我要窥探他的隐私的欲望。
我把手放进他的桌仓,低着头,全凭感觉。一寸,两寸,三寸……快了,接近了,果然,在冰冷的铁皮旁边,我摸到了一本棉麻的小册子。
我立马行动,用了两秒不到的时间,就把我想要的东西从桌仓里抽出来,藏在肥大的校服拉链里面。
我的目光穿过错落的桌子腿板凳腿,有确定了一遍教室里面的确没有人,才从容大方的把本子拿在桌子上面,努力抑制住心中激动的情绪,把它翻开。
第一页,清秀的字迹:“【代码233】,机油一公斤,预计500劳客。”
第二页:“【代码561】,钛合金螺丝两个,预计1600劳客。”
我越往后看,越觉得头皮发麻。一个如此阳光帅气的男孩子,为什么总是会做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惊讶之余他让我感到更多的,是失望。正想继续往后看,我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很不好的预感。
我的第六感,从来不会错。
猛然转过身,果然,姜莱就在那里定定的站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风吹过,卷起他的衣角,阳光撒下,他俨然是站在那光里的一尊雕像。
我慌了神,面对着他向后退着,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角,传来钻心的疼痛。但我已经顾不那么多了,疯狂的向后退着,最后,背贴在温度的墙上,胸口因为害怕而剧烈起伏着,身体因为腿上的疼痛而不住颤抖。我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姜莱,努力着保持冷静,但那一串串奔跑在脸上的冷汗,还是不听话的出卖了我。它们像一条条巨大的蜈蚣,从头顶出发,弯弯曲曲的爬过我的脸颊,淋湿我的长发,最后一扭腰,钻进了我的衣服领子。
可是对面的姜莱,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平静的走到我的书桌跟前,把本子合上,放进他自己的桌仓,然后慢慢的说了一句:“苏子兮同学,随便动别人的东西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于是淡定的转身,朝着后门走过去。
我涨红了脸,憋了半天,终于喊出来:“姜莱你不是人!!!”
我说的这话,是有科学道理的。且不论他睡着时可以把老师说过的话一字不差重复出来,且不论他是如何如何的聪明灵敏,且不论一个正常人脸上时时刻刻都没有表情。单是刚才,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这就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我的座位离教室后门最短的距离大约有十米,我刚刚确定了教室里面的确没有一个活物,或是别的什么足以躲人的东西。那么也就是说,姜莱一定是从外面进来的。就算生活委员今天大意,忘记了锁后门,就算姜莱腿长,一步走了将近一米。那么,从他到我身后,最少也需要十秒。
而他出现,几乎用了不到0.1秒。
还有两种情况:一、姜莱一直趴在天花板上,但他跳下来时,多多少少肯定会有些声音,然而我没听到。二、他从前门进来,然而我并没有看到。
果然,姜莱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我,机械化的点了点头。
我也有些不知所措。
夏天的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弄得我的脖子痒丝丝的。
那天,我第一次看见姜莱叹气。他虽然没有表情,但眉目间都浸透了浓浓的悲伤。
“苏子兮,我是机器人。”
这下我彻底懵了。因为,姜莱好听又有磁性的嗓音里,明明夹杂着电流穿过导体的声音。
原来,姜莱是机器人。怪不得他那么完美,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居然在心里窃喜。
还好,我一直都是这个班里的第一名。
如果只算人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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