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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回 算计

        何振福仰天哀嚎。

        姚杳无声狂笑。

        韩长暮一本正经的继续道:“姚参军,你的迷药甚是好用,给何总旗一些。”

        姚杳脸色一变,忙捂紧了佩囊:“下官没有,进贡院下官带什么迷药啊,大人想多了。”

        韩长暮盯着姚杳,眸色渐深,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是吗?”

        孟岁隔和何振福也齐齐盯着姚杳,满脸都写着不相信这三个字。

        姚杳被韩长暮这三个人盯得头皮发麻,挣扎了半晌,终于认输的叹了口气:“好了好了,真是被你们给打败了,我有我有。”

        她满脸的不情不愿,一边碎碎念叨,一边从一枚竹青色佩囊里掏出个寸许高的小瓷瓶。

        她抬眼望了望何振福:“帕子。”

        何振福赶忙掏出一条月白色绣石斛的帕子,摊在手上。

        姚杳看了一眼,笑了:“嫂夫人的针线真好。”

        何振福的脸出人意料的红了,吭哧吭哧扭捏起来:“是,是,哎呀,你快点倒。”

        姚杳嘿嘿一笑,拔开瓶塞子,手腕轻抖,往帕子上倒了些灰色粉末。

        刚倒了两下,她便“哎呀”一声:“倒多了倒多了。”说着,她开始往瓶口里划拉粉末。

        何振福见状,赶忙将帕子包起来,打趣道:“什么宝贝啊,看你小气劲儿的。”

        姚杳诶了一声,嘁道:“这迷药金贵着呢,一下子让你干掉半瓶儿,你可省着点用。”

        何振福笑不可支:“知道了知道了,唠叨。”

        姚杳撇嘴:“你知道怎么用吗?”

        何振福嘁了一声:“我又不是孟岁隔,我才不傻呢。”

        孟岁隔原本看戏看的正热闹,听到何振福这么一说,他顿时炸了,不服气道:“我怎么了,我怎么傻了,迷药么,不就跟熏香一个用法吗?”

        姚杳跟何振福齐齐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你一点都不傻。”

        韩长暮莞尔一笑,道:“何总旗,今夜便动手。”

        何振福敛了笑意,点头称是,继续道:“至于王聪那里,并没有交代出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只说了是有人花钱请他入贡院盗取一条腰带,随后交给余庆,他这才易容成了李颉的模样混到了贡院里,而那枚竹哨子,是他的幼子之物。”

        韩长暮沉声问道:“程总旗那里有消息了吗?”

        何振福摇头:“还没有,王聪交代,李颉并不是被他控制住的,藏身的地方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个大概,查起来并不是很顺利。”

        韩长暮唔了一声:“禁军和士子审的结果如何?”

        何振福道:“都是四圣宗的余孽,只可惜没有人见过幕后之人。”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韩长暮毫不意外,凝神片刻道:“现如今贡院里对外传递消息之处,只留下了灶房那一处,而金指挥使来了之后,也对禁军重新筛查了一遍,暂且不会有什么问题,何总旗,将灶房那里的内卫都调出来,给灶房中的人留一丝喘息之机。”

        何振福心领神会。

        说完了这些事情,众人离开,韩长暮突然叫住了姚杳:“姚参军留下。”

        孟岁隔和何振福齐齐给了姚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姚杳闭了闭眼,绝望的叹了口气:“大人,您这是又惦记上下官的什么东西了?”

        韩长暮伸手点了点对面的胡床:“坐下说。”

        姚杳顿觉不妙,动了动腿,悻悻道:“还是,站着,说吧。”

        韩长暮抿唇:“灶房那里的内卫都撤了,就辛苦你以后盯着那边了。”

        姚杳如蒙大赦,长长松了一口气,笑的眉眼弯弯:“吓死下官了,就这事儿,下官定然盯紧了灶房。”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韩长暮这才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上下扫了姚杳一眼:“你别怕,除了你这个人,我没什么惦记的。”

        这话恍若一道惊雷,劈到姚杳的头上,她被劈的有点发蒙,愣了一瞬,连行礼都忘记了,拔腿就跑,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韩长暮望着那受了惊吓的背影,唇角微抿,露出一抹温软的笑意来。

        下晌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细密的雨丝扑在身上,冰凉中带着些微弱的刺痛。

        雨下的并不大,但是雨势急促,雨停之时,巷道中已经积了一滩滩的水洼,映照出来回巡视的禁军的身影。

        水光投射到刀锋上,寒光犀利更甚从前。

        何振福得了程朝颜的信,急匆匆的跑到楼上回禀。

        “大人,大人,得手了,程总旗传了消息过来,王聪和李颉的家人都救出来了,当场拿下了几个四圣宗的余孽,这是供词。”何振福很是兴奋,将供词递给了韩长暮。

        韩长暮一目十行的看下来,脸色沉静,将那几张供词叠的整整齐齐的,对何振福道:“走吧,本官亲自去会会那王聪。”

        王聪是有功夫在身之人,又是涉案之人中官位最高的,知道的隐秘也十分的多,故而他被单独关押在了三楼的一间房间中。

        门窗上都压了大锁,门口还有内卫把守着。

        为了防止王聪自尽,房间里凡是有尖角的东西都被撤了出去,而他日常用的饭菜里,都加了一定分量的软筋散,能让他在头脑清醒之下,手脚发软无力,连咬舌头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用了这软筋散有一个害处,便是人只能躺着,吃喝拉撒睡,都要人伺候。

        王聪这一日将他这半辈子都没有受过的侮辱尽数受了个遍,听到门响,他用尽全身力气转了一下头,看到韩长暮走进来,顿时怒不可遏的大骂起来。

        “你,卑鄙小人,无耻之徒,有种你就杀了我,这样羞辱我,算甚么英雄好汉。”

        韩长暮无所谓道:“对你们这等作奸犯科之徒,还用讲什么手段吗?”

        王聪理亏哑口,但仍梗着脖颈,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

        韩长暮一撩衣摆,在王聪面前坐下,将供词拿出来展开,搁在王聪眼前:“看看吧。”

        王聪一字一句的看下来,错愕道:“你们,把人救出来了?”

        韩长暮慢条斯理的把供词叠起来:“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王聪冷笑:“你们内卫司的人诡计多端,我怎么知道这口供是不是伪造的。”

        韩长暮挑眉,拿过一枚佩囊,在王聪眼前晃了晃:“你家娘子身上的东西,你不会不认得吧?”

        王聪的双眼猛然一亮,自家娘子的手艺,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看到此物,高悬了数日的那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磨了磨牙:“你,果然做到了。”

        韩长暮淡淡道:“本官做到了,那么该你做的呢?”

        王聪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道:“我,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韩长暮的目光闪了闪,他可不相信王聪这满嘴的鬼话,但是他也无所谓,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王聪嘴里的实话。

        他盯着王聪,缓慢开口:“什么都不知道没关系,知道怎么做就行了。”

        王聪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韩长暮道:“你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兵部司主事,李颉的事情,本官也可以抹平,但是,以后你要为本官所用。”

        王聪眯起眼睛,呵呵笑了两声:“韩大人好算计,只是这样的算计,单单一个兵部司主事,是不够的。”

        静了片刻,韩长暮骤然笑了:“李颉已经年过半百,不出两年,他便要致仕了,两年时间,足够本官看清楚一个人了。”

        王聪思忖起来,良久,才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

        韩长暮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追了一句:“你不用再跟你的大哥袁峥容商量商量了?”

        镇静自若了半晌的王聪终于变了脸色,唇角嗫嚅良久,才错愕不已的惊呼一声:“你,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韩长暮高深莫测的一笑:“你应当清楚,只要内卫司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隐瞒的了的。”

        王聪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直直对上韩长暮的双眼:“你既然知道此事,那便十分清楚,我必然会传信给兄长,我没有任何事情会隐瞒兄长。”

        韩长暮毫不意外,吐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随你。”

        他当然不会拦着王聪告诉袁峥容此事,甚至于他还会推此人一把,促成此人尽快去找袁峥容。

        袁峥容此人,能够做到一州刺史,心智之坚,世事洞明,都非王聪可以比肩。

        若袁峥容知道了谢良觌对王聪的威胁,知道了谢良觌在长安城中的谋划,想必他会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韩长暮很清楚,袁峥容是秦王的人,经此一事,此人也算是有个把柄握在了他的手中,以后再有什么动作,袁峥容也要再三思量,不敢再随意挑弄是非了。

        王聪定定望了韩长暮几眼,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作假的神情,像极了只是与自己做了一个两利的交易而已,他暗暗松了口气,打算等出了贡院,便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去信告诉袁峥容,让他拿个主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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