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件事情也是一柄双刃剑,若无法把全乎的谢孟夏送出去,他也别想全乎的活着了。
一想到这里,薛绶就觉得口舌发苦,不世功勋他想要,脖子上顶着的那颗脑袋更是要保住,这就有点难了。
显而易见的,眼下不止是他们急于找到谢孟夏,还有另一股势力在寻找此人,他们是要平安的找到他,平安的把他送出去,而另一股势力昨夜的做派,显然并非如此,若是抱着格杀勿论,只是要死的不要活的念头去找人,那么十个谢孟夏也没本事跑出去。
他深恨自己当初的有眼无珠,在船上竟然没认出谢孟夏来,一直等到这人换了男装他才认出来,平白错失了这么大一桩功劳。
他想不通,这被他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的青云寨,是何时混入了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事。
念及此,薛绶的心头一动,急切道:“大当家的,这可是大功一件,还是得加派人手,尽早找到汉王殿下。”
赵应荣也想到了这一点,忙不迭的点头,吩咐赵浮生:“对对,浮生啊,赶紧,赶紧去找人,升官发财娶媳妇,全靠他了。”
听到此话,薛绶简直想要击掌叫好,是啊,升官发财娶媳妇,这是再好不过的奖赏了,他急切开口:“浮生啊,就这么说,去跟弟兄们说,找到此人,平平安安的将他送回京,大家从此便不再是藏头露尾的水匪了,而是正正经经的良民,个个有官做,吃官粮,住大屋,娶美娇娘。”
赵浮生应了声是,急匆匆的走出去。
安排好了此事,薛绶才神情凝重的对赵应荣道:“大当家,那些姑娘得尽早送出去了,原本这些人昨夜就该送走的,因为汉王的事情耽搁了,现下有劳大当家的安排人,尽快从密道把她们都送走吧,迟则生变。”
赵应荣早就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听到这话,他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好,好,先生所言极是,我这就去安排人。”
升官发财娶媳妇果然是最具蛊惑的战前动员了,这个奖赏一滴水落进滚烫的油锅里,油花顷刻间飞溅开来,飘进了每一个水匪的耳朵里,随即调动起了他们浑身的热血,不管是正在用朝食的,正在睡回笼觉的,还是刚刚下了值的,都飞快的穿好短褐,带好趁手的兵刃,打狼一般漫山遍野的找人。
水匪们倾巢而出,在青云寨所在的这片山头中寻找起来,他们都认定了在没有索道的情况下,纨绔谢孟夏又没有长出翅膀来,是不可能离开这座山的。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李长明和窦威岐相对而坐,他们二人无故拖延,不肯去见大当家赵应荣,却躲在此地,头碰头的窃窃私语,突然听到寨子中脚步声大作,呼喊声高高低低的,颇有些震耳欲聋的架势。
二人错愕的对视了一眼,齐齐起身。
李长明推开紧闭的窗户,窗下的水匪陡然站了起来。他沉声发问:“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水匪揉了两下惺忪的睡眼:“听这动静,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找人,找什么人?”李长明的脸色突变。
水匪茫然摇头:“小的不知道。”
“啪”的一声,李长明一巴掌抽在了水匪的脑门上:“不知道不会去问吗,你是死人啊,还要老子我教你怎么做事吗!!”
水匪打了个激灵,拔腿往外冲去。
李长明反手关上窗户,忐忑不安的问窦威岐:“老三,人是你亲眼看着送下山的,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窦威岐的目光闪了闪,一脸坦然:“不会,我亲手把人交给了二哥派来接应的人,信物也拿回来了,不会出问题的。”
李长明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也是,你办事一向牢靠的,不过,这急吼吼的又是在找什么人?那姓薛的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窦威岐也百思不得其解,听到外头的嘈杂声越来越响,他站起来又坐下,有些忐忑不安。
他害怕好不容易抓住的人再度落入水匪的手中,更害怕他没办好差事,坏了自家主子的大事。
不多时,方才跑出去打探消息的那个水匪匆匆而归,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二当家,三当家,大,大当家传过话下来,说是,说是他们抓住那个谢孟夏,就,就可以升官发财娶媳妇。”
“抓到谁,谢孟夏,哪个谢孟夏?”
李长明和窦威岐齐齐尖利出声。
“就,就,就是那个,汉,汉,汉王!!”水匪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
一语惊人,一记晴空霹雳,劈的李长明和窦威岐呆立当场。
只是两个人呆立的缘由并不尽相同。
李长明想的是汉王谢孟夏啊,这是多大多肥的一条鱼啊,姓赵的这是打算吃独食啊,自己得高官厚禄,把他们推出去当炮灰。
而窦威岐想的却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谢孟夏明明被他的人关进了密室里,就等风头过了,便送出去交给自家主子的,怎么会,会被青云寨的人给知道了呢,是谁走漏了风声?谢孟夏现在到底在何处?
一想到这里,他便坐卧不宁,却又不好明目张胆的替李长明做什么决定。
李长明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再度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升官发财娶媳妇?”
水匪重重点头,跃跃欲试道:“是,没错,赵浮生是这么说的是,说是大当家答应的。”他探头探脑的问道:“二当家的,咱们也去找吧,要是被他们抢了先,这大功就飞了。”
李长明讥讽的哼笑了一声:“升官发财娶媳妇,他还真敢答应。”他重重敲了一下水匪的额头:“你们也真敢信,找到了就升官发财娶媳妇,他怎么不说白日飞升立地成仙呢?这么大一块肥肉扔出来,他就不怕有些人找不到,又不愿意被别人抢了功,干脆把谢孟夏给剁了,大家都一起接着当水匪!!”
说罢,李长明一锤定了音:“姓赵的父子俩,真是一脉相承的蠢而不自知!!”
窦威岐听得直想扶额,难道不是你们仨都是一脉相承的蠢而不自知吗?还升官发财娶媳妇,难道不应该是不管找得到找不到,都会落得个被剿灭然后诛九族的下场吗?
堂堂皇子被水匪给掳了,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这是汉王一辈子洗脱不掉的耻辱啊,他们青云寨若是能逃得了这一回的灭顶之灾,那坐在九五之尊位上的永安帝,就不是当年那个杀了亲侄子,抢了帝位的人了。
李长明思量了片刻,突然朗声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不管怎么说,这件功劳不管落在谁的头上,都不能落在姓赵的父子俩头上,你,去召集咱们的人手,也撒出去,最主要的不是找到谢孟夏,是阻止姓赵的人找到谢孟夏,至于谢孟夏最后能不能活着走出青云寨,”他微微一顿,神秘莫测的笑了笑:“他从来都没来过青云寨,对不对。”
水匪顿时心领神会,兴奋的摩拳擦掌:“是,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窦威岐抓住了这个机会,赶忙上前一步:“二哥,我也去吧,您坐镇调度指挥,我带着小的们去找。”
李长明的目光在窦威岐的脸上打了个转儿,威胁似的笑了:“老三,你可不要动什么歪心眼儿啊。”
窦威岐讪讪一笑:“二哥,您这是说哪里话,小弟我一直是以二哥马首是瞻的。”
“我谅你也不敢,也没那个本事。”李长明胸有成竹的点点头:“那你去吧,多加小心。”
窦威岐应了声是,转身走进明亮的阳光里,这山顶离天近,天亮的格外早,阳光也格外的刺眼,他抬头看了看,伸手挡住直射过来的金色炽阳,一缕缕微芒穿过指缝,在他的脸上流转。
他突然生出一丝惆怅和惋惜,这两代人经营了数十年的青云寨,终于走到了末路。
太阳落下再度升起之时,这样美好的阳光,不知道还有几人可以得见了。
他深深的抽了一口气,看到那名水匪站在前头,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他收拾好了心情,漫步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山下传信过来了吗?”
那水匪也敛起了方才那副憨傻不经事的模样,端的是一派精明强干,从袖中取出一枚小指长的细细的竹筒,把里头的纸卷儿倒出来,递给了窦威岐:“公子,刚到的信。”
窦威岐一目十行,飞快的看完信上的内容,随后两指一搓,那纸卷儿转瞬化为了灰烬。
他思忖片刻道:“青云寨中还有人认得谢孟夏,你去查一查,除了那日向你告密的女子之外,还有谁认出了谢孟夏。”
水匪疑惑不解的问:“公子,青云寨里要么是附近的渔民,要么就是世世代代的水匪,大多数人都没进过京,就更别说见过汉王了,怎么会有人认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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