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新一把抢过电话，“苏曼，你跟你妈说什么，让她这么难过？”

        听到袁敏的哭声，林苏曼的眼泪一涌而出：“爸，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那么说的。我只是，不希望别人误会，将我们家看成贪慕虚荣的人。”

        “阿锦是真心想待你们好，我知道的。但是我们两家经济实力悬殊，总是接受这些好意，我们还不清，在别人眼里，难免会那样想。”

        “你们一辈子清清白白，把风骨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阻止他这么做，省得听些流言蜚语，刚才语气重了些。让妈妈伤心了。”

        林正新唉声叹气，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林苏曼坐在地毯上，把头埋在膝头，缩成一团。

        压抑许久，终于发出呜咽的声音。

        此前在黄蛙岛，她跟厉锦宇之间相处，不觉得有如此大的压力，也没有身份上的区别。

        来到朝辰集团，她时时刻刻被牵制碾压，外界的眼光与评论，尤其刺耳。

        就连厉锦宇也处处受牵制。

        文化之城项目，她奔波了那么久，他们轻松一句话，就能将她的付出毁之一旦。

        谁又明白其中的无力。

        这种地位严重不对等的身份，让她在朝辰集团如坐针毡。

        偏偏没有任何人能伸出援手说一句公道话。

        唯有冷卓能说上话。

        但冷卓的插手，只会加速激发她和厉锦宇之间的矛盾。

        她一面动摇打着退堂鼓，一面逼着自己迎难而上。

        心中的撕扯感，让她痛苦不堪。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泪流满面仰起头，定定看着同样满身疲惫的厉锦宇。

        不知他是何时进来的。

        林苏曼嘴唇颤了颤，泪水再次崩堤：“阿锦。”

        他眉宇凝重，神色疼痛，跟她一起坐在床尾地毯上，伸手紧紧抱住她。

        良久，他低沉略哑地声音，缓缓逸出唇际：“小曼，你是不是后悔了？”

        这是他认识她以来，第三次向她问出这句话。

        不安，无奈，心酸，苦涩，煎熬。

        他一直害怕失去她。

        可是这次，连他自己都开始后悔。

        林苏曼沉默摇头，止不住流泪。

        他艰难开口，准备松手：“小曼，我们分手吧......”

        他声音无比悲怆，苍凉。

        林苏曼止住泪，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声音里带着痛苦：“我以为我能给你幸福，现在让你这样难过，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其实很自私。以爱之名，把你拴在我身边，来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连我自己都厌恶，想要逃离的环境。”

        厉锦宇轻抚她的头发，捧住她的脸，哽咽道：“过了今晚，我可能会变卦。”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眼泪，语气格外沉重。

        林苏曼像是傻了一样毫无反应。

        他替她擦干眼泪，捧住她的脸，像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深深吻住她。

        无比深情，无比留恋。

        泪水交融在一起，同样苦涩。

        半晌，厉锦宇不舍的松开她。

        他抵住她的额头，声音暗哑：“这套房子留给你，其他资产，阿付会跟你接洽。”

        “我今晚回老宅住。”他起身，转身的刹那，眼泪大颗掉下来。

        “阿锦。不要...”林苏曼痛哭。

        她坐在地上，双手拉住他的手掌不放，哭得断了气。“阿锦。不要走，不要走。”

        厉锦宇霍然缄默阖目，清泪在脸上滑出清亮轨迹。

        “我不要分手，阿锦，你不可以......就这样丢下我。”林苏曼声音哭得嘶哑了。

        厉锦宇很明显感觉她抓住自己的手在颤抖。

        他心里一阵剧痛，终是不忍心。

        转身缓缓扶起林苏曼，心疼哽咽道：“这是你自己放弃离开的机会。错过了今晚，以后再想离开，我不会放你走。不管你后不后悔，都要留在我身边，哪怕我一无所有。”

        林苏曼带着鼻音点头：“我不后悔。你一无所有，我也不离开。”

        “你自己说的话，要作数。”

        厉锦宇的声音低得像是耳语，仿佛已经耗尽全部的力气，在床尾沙发上坐下来。

        林苏曼察觉到他的疲惫，白天通视频电话时就发现他气色不好。

        她将厉锦宇像孩子一样紧紧抱在怀里，替他擦掉眼泪。

        两人没再说话，许久，彼此情绪逐渐归复平静。

        林苏曼低声说道：“阿锦，累不累？”

        “累。”

        “洗了澡早点休息。我帮你。”

        “嗯。”

        &

        次日一早，两人一起去了公司。

        厉锦宇第一次主事，让人力资源部发任命函，将阿付提拔为总裁高级助理。

        上午，令阿付发邮件，通知天创智能所有高管开紧急会议。

        林苏曼坐在席尾。

        厉锦宇阴沉着脸，“文化之城的报价单是谁做的。”

        在座高管彼此互相望一眼，目光落在顾俊身上。

        他漫不经心道：“这事自然是技术报价组，由祈组长负责。”

        “阿付，你去找祈组长来。”厉锦宇声音不大，却严肃有力。

        顾俊坐直身体，他不知道厉锦宇想做什么。

        祈组长很快来到会议室，他平日里本来就是一个内向的人。

        看到会议室里黑压压的人，有些紧张。

        拘谨得不知该说什么。

        “祈组长。”厉锦宇站起来，跟他一样站在前面。

        他眸中风雨如晦：“文化之城是你主导报的价？”

        祈组长看了一眼人群中顾俊一眼，林苏曼留意到顾俊朝他暗自点头。

        祈组长讷讷道：“对。”

        厉锦宇一瞬不瞬盯着他，继续逼问：“是按公司规定报的价吗？请问5.8亿的报价是怎么来的？”

        祈组长嗫嚅了半天，说不上来。

        顾俊站起来，幽幽说道：“厉总，公司明文规定，报价是机密文件。”

        顾俊替祈组长反唇相驳，“技术组每个人都是签订了保密协议的，祈组长如果当众透露，今天必定卷铺盖走人！”

        厉锦宇怒火更湛，如烈火烹油。

        抓起身前的文件朝顾俊丢过去。

        “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调查到公司标准价格在这里，我今天是带着答案来的！”

        “关于文化之城的报价，就是欺骗客户行为。漫天要价，失去诚信。这个事必须要追究到底！”

        “文化之城是公司重点项目，董事长仅一次没有耳提面命，你们就敷衍了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将项目pASS，虚抬报价！制造难题！”

        厉锦宇越说越愤怒，咆哮道：“我问你顾俊，你技术部想干什么！直接越过我，把手伸到我头上来了！你干脆把厉家改姓顾家！”

        众高管早就听说厉锦宇个性暴戾。

        然而，在来朝辰集团这两个多月中，在厉老爷子的血脉压制下，他一直低调做人，如龙遇浅滩之困。

        今天发起雷霆震怒，也着实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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