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连壮硕的好似一头莽牛,王二狗相对瘦小,但是也比一般人壮实了不少。两个人像是两只猛兽,冲入了数百名楚国战兵之中,将他们的阵型大乱,还硬生生杀出来一条血路。
真的是一条血路,凡是他们走过的地方,身后都会留下一大片血迹,那是敌人的,也有他们自己的。
李大连已经被战矛戳中了好几下,王二狗的右手臂几乎被一杆战矛洞穿,肩膀往下的部位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血流如注。
“少主,快走!”几名持盾的秋家子弟拉了拉秋承运,示意他快走。
秋承运咬着嘴唇,将还要流出来的眼泪强行憋了回去,不能哭,哭没有用,留着哭的力气冲出去,以后还能回来报仇!
秋承运在持盾弟子的保护下,穿过由李大连和王二狗联手开辟出来的血路,两边的楚国战兵想要冲上来,可都被盾牌挡下,秋承运能感觉到那些长矛戳在盾牌上的铿锵声。
一名持盾弟子的脚踝被一名楚国战兵用战矛扫了一下,那名持盾弟子跌倒在地,数杆战矛直接从上面狠狠落下,刺入那名弟子的后背。
那名弟子身子僵直了一下,仰起头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用最后力气蠕动着自己的嘴唇,那是在说:少主快跑。
“禹飞流!楚门!”秋承运紧咬着牙齿,因为受到巨力,牙根处飙了不少血,张口说话时那满嘴的血迹,看着让人发毛。
江湖本就没有对错,皆是因为立场不同罢了,所以杀人也就不分对错,但是仇恨分对错,你对我做了错的事,所以我恨你。
李大连和王二狗杀着杀着,就觉得前面空了,抬头一看,相视一眼,瞬间心中大喜,他们杀穿了出来,顺利突围了!
“少主,快!”两人带着狂喜大叫着。
在盾阵的簇拥下,秋承运也冲出了包围圈,随后那些持盾弟子散开,转身往后,形成一道人墙,将楚国战兵隔断在那,李大连和王二狗也是转身,与那些楚国战兵对峙。
“大家伙一起走啊!”秋承运大吼着。
“少主,你快走,我们来拦住他们,不然我们一个都跑不掉。”李大连等人真的有了求死之心,他们只希望能保全秋承运。
“给我把他们拦住!”大院内传来禹飞流暴怒的喝吼。
李大连面色微微一变,转身对着秋承运大声道:“少主,你快走,那贼人快挣脱天蚕网的束缚了。”
秋承运紧绷着脸没让自己流泪,毅然转身,想着远处奔跑,他不能辜负那么多兄弟用命换来的生的机会,他得好好活下去!
这之后,秋承运就没有再见到李大连、王二狗他们了,那批三十多名秋家子弟,他这辈子都没有再见到一人,他们,全都死于那一战。
一场秋雨一场冷,天气越来越寒冷,这是要入冬的节奏啊。
这几日,楚国不少城池的大门都增加了军队把手,每日的盘查也比以往更加严格,看着那些铁甲森森的战兵,楚国百姓觉得天气好像更冷了。
在魏国,百姓们看到大魏战兵,都会觉得心中暖洋洋的,因为大魏战兵是保护他们的人,是保护他们家园的人,是保护他们不受欺负的人,每一个大魏战兵,都会受到百姓爱戴。
但是在其他国家,百姓们对于战兵还是比较漠然的,他们更多的感觉是怕,他们怕那些当兵的。
出城砍柴的樵夫们发现,近日山林里多了不少人,这些人的胸口都绣着一个金色的图案,好似一扇打开的门,这些人好像在山林里搜寻什么,不少樵夫都被盘问过有没有见到一个少年郎,穿着一身青衣,样子可能稍显落魄。
含阳城内,因先天性失聪而无法学习语言说话的哑巴少女江心悦,静静的矗立在客栈门口,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看了看手中的油纸伞,又抬头往远处看了看,那个方向,是秋承运会过来的方向。
七天了,自那日约好隔日继续一起“赏水”后,秋承运就再没出现过,江心悦不明白,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秋承运不来找自己了?
又等了一会后,江心悦打着伞,独自一人朝河边走去,每日对着水面发呆,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当她走过一面告示牌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就被其中的一张告示吸引了,她打着伞靠近告示牌,上面有一张画像,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秋承运。
江心悦手中的油纸伞飘飘然落地,她的眼中满是惊恐,秋承运,竟然是魏国的奸细,跑到楚国来杀了不少人,现在正在被人通缉。
江心悦其实能够看懂字,也能写不少字,她只是觉得秋承运知道自己名字就够了,所以平常交流就没有用到写字的方式。
她有些不敢相信,秋承运怎么可能会杀人?秋承运是哪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绝不会杀人啊!
秋承运当然不可能杀人,这告示的内容,只是杜撰出来的,将秋承运描述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在楚国百姓们看来,一个其他国家的人是大坏蛋,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更何况他们又不认识秋承运,所以丝毫不会怀疑秋承运到底有没有杀人,他们只觉得这告示说有,那就是有了。
可江心悦不这么想啊,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知道秋承运必然不是什么大坏蛋,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江心悦一如既往的来到河边,对着水面发呆了一个多时辰,随后又撑着伞回到客栈,她进了客房后,就开始换衣服。刚才站在那告示前,失手将油纸伞给弄掉了,导致淋了不少雨,衣服都湿透了。
江心悦将最后一件湿漉漉的肚兜甩在了屏风上,随后转身到床上准备拿起干爽的衣服换上,突然发现窗户里爬进来一个人,吓得她一下子躲进被子里。
江心悦指着窗口啊啊啊的无声尖叫着,随后闭上眼睛将头蒙在被子里,似乎这样,自己就是安全的。
人总是这样,遇到危险的时候,哪怕是外面裹了一层被子,都能得到一些小小的心理安慰,带来那一丝丝安全感。
“别怕,是我。”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可惜江心悦听不见,她依然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秋承运这才意识到,江心悦是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可他看到那条甩在屏风上的肚兜,他知道江心悦刚才正在换衣服,因为他不小心看到了一个光洁的背影……
秋承运没好意思走过去掀开被子,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于是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用蜡烛将自己照亮,一会江心悦将脑袋钻出被子的时候,能更清楚的看到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江心悦才敢将被子微微掀起,只露出一条缝,然后眼睛瞄向外面,当她看清那人是秋承运后,直接愣了一下,随后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微微发红,觉得眼睛里烫烫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
江心悦想要掀开被子跑过去,但立马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光着身子的,于是将脑袋露出被子,然后有露出一条光洁的手臂,对着秋承运指了指,示意他转过身去。
秋承运见江心悦认出了自己,于是松了口气,随后点点头转过身去。
江心悦确定秋承运没有偷看后,红着脸快速钻出被子,将衣服穿好,这才长出一口气。
江心悦跑到秋承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秋承运转过身来,江心悦才发现秋承运此刻有多狼狈,衣衫不整、满是尘土,青衣早就变成了黑衣,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看上去心力憔悴的样子,惹人心疼。
江心悦做了个手语,是在问:你没事吧?
秋承运点了点头,缓慢的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江心悦立马拉着秋承运坐了下来,然后给他倒了杯水。
秋承运接茶杯,道了声谢,随后将茶杯送到嘴巴,嘴唇抿在茶杯边缘,才抿了一口,竟是抽泣起来,咸咸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茶杯中,水就变咸了。
“死了,都死了,他们为了保护我,都死了。”秋承运拿开茶杯,流着泪哽咽着。
江心悦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秋承运此刻非常非常的痛苦,她想要给秋承运一个拥抱,但又有些害怕秋承运拒绝。
“心悦,你知道吗,我的兄弟,为了保护我,都死了,被那些可恶的人杀死了。我恨我自己,恨我太弱小,恨我太蠢笨!”秋承运捶着自己的胸口,压着声音不敢喊出声,怕引起别人注意,嘶哑的嗓音听了让人心碎。
江心悦二话没说,起身走出房间,不多时,手里端着一壶酒回来,为自己和秋承运各倒了一杯,随后拿起其中一杯递给秋承运。
秋承运木然的接过酒杯,江心悦也拿起酒杯,对着秋承运的酒杯,碰了一下,随后,在秋承运愕然的目光中,将酒洒在了地上。
江心悦又用手指蘸着茶杯里混有秋承运眼泪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三个字:敬亡人。
秋承运呆愣愣的盯着那三个字,片刻后深呼吸一口气,起身,也将杯中酒洒在地上,暗暗发誓。
此生不入楚,入楚必灭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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