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贡春树好不容易摆脱了陆丽娟的纠缠,要去章公馆看章秋谷。正走过大观楼门外,忽然听得嘈杂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吵吵嚷嚷,伴随着叮叮当当杂乱无章的声音,又夹着有人哈哈大笑声,也不知在那里闹些什么。
贡春树本来就是个八卦少年,平日里没热闹他都要找热闹,如今放着现成的热闹不看,那不是要他的命吗,这绝对不能忍。当下,二话不说,三窜两蹦跶就跑上楼去,分开人群就挤到了前面,这下能好好饱饱眼福,当个优秀的吃瓜群众了。
贡春树举眼看时,只见有十余个油头粉面的小年轻,都坐在靠着楼梯的几张桌子旁,嘴里乱七八糟的嚷嚷着,也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另有一个小年轻,低着头坐在那里不敢出声。有一个滑头滑脑的青年,头上留着着一圈一寸多高的刘海发,身上穿着一件湖色绉纱夹衫、玄色实地纱马褂,指着那小年轻的脸大声说道:“你可知道图奸寡妇是个什么罪名?你若是好好的写下一张伏辨来,我们便高抬贵手放你回去。如若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把你送官究治了!”
那坐着的少年听了,只是一言不发,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年轻指手画脚,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那个小年轻只是低着头不开口。
众人见他并不开口,便更是乱嚷嚷起来。
一个人道:“你不用在这里装聋做哑的,你不说话就能逃得了了吗!”
又一个人大声说道:“你们不用和他讲理,先把他送到捕房里去押起来再说!”
第三个人站出来装作和事佬的样子说道:“你们先别冲动,我们还是先给他个机会,他要是还这么冥顽不灵,那时候就不光是送捕房这么简单了,我们还要登报,看他以后还怎么在这片儿混!”
这招儿够毒!
古人都非常重礼义廉耻,非常重面子。登报宣传他的糗事,这比去捕房还严重。毕竟去了捕房,也就是一小撮人知道,而登报,那影响力,想想都让他害怕!
那小年轻听了他们说得这般严重,知道扛不过去,只得抬起头来,正要和他们说些什么,却一眼看见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贡春树,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叫道:“春树,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帮我。”
贡春树听见他的口音甚熟,就吃了一惊。定睛看时,原来果然就是他的两姨表哥杨慕陶。
贡春树见了,便走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杨慕陶正要开口,就见坐在他上首的一个青年立起身来,瞪着眼珠子对贡春树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管我们的闲事!赶紧一边凉快去,再敢多事,连你一起抓了算你个同谋!”
贡春树见他如此蛮横无理,年轻气盛,小脾气瞬间就被引爆了,怒火眨眼间就是小火中火大火,冷笑一声道:“我和他是亲戚,自然管得,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个青年听了,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了,疾步上前当胸推了贡春树一把。
贡春树不曾防备,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大火直接变成了燎原火,不过自己的小身子板儿还真干不过人家,使出了自己的洪荒之力压了压怒火,说道:“你好好说话,怎么凭空的就动手动脚起来,难道没有王法的嘛!”
那青年冷嗤一声,一看这个小白脸就是个怂货,还想出来逞英雄,不自量力!很不屑地喝道:“我就是没有王法,你又能把我怎样?你要是还不自量力,在这多管闲事,我就打了你这个饭桶,你也只能白受着!”
贡春树听了,觉得自己的洪荒之力都要变异成怒火了,眼看着就要爆发,不过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那种打打杀杀的活计,实在不适合自己这个如玉公子,这要是自己一个脑抽冲上去,怒火是痛快了,可是自己的俊脸会变成猪头,太有损自己端方如玉的美公子形象,不行!自己最适合做的事是风花雪月,这种体力活儿,得找武林高手出马才能镇住场子。如此想着,便强压下怒火和憋屈,分开人群扭身下楼。
身后传来那些小年轻的哄堂大笑声和嘲讽的声音。
“这么个饭桶,还想出头呈英雄,我呸!”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看就是个小白脸,被人养的货!”
这话说得毒,贡春树觉得自己真的要爆炸了,也顾不得其他,直直地往楼下冲去。
这场热闹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杨慕陶又是何许人也?
原来这个杨慕陶是上海本地人,和贡春树是姨表兄弟,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和贡春树的相貌很是有些相象。
上海地方本来是个花花世界,极乐销金窟。杨慕陶幼年丧父,没有人管束他,便是放飞自我,整日混在风月场中,天长日久,便是彻底长歪。他的混迹风月场,还是和章秋谷、贡春树等人不同的,自己本来就是不学无术,又没脑子,分辨不清是非,耳濡目染,彻底长成个市井混混。
这个杨慕陶是个色中饿鬼,只要看见了个面貌好些的女子,便是一定要千方百计、钻头觅缝的黏上去。
以前章秋谷和贡春树初到上海的时候,杨慕陶也与他们在一起吃过几台花酒。后来章秋谷见他不学无术,满嘴大话,流里流气,很是厌烦,便不再和他来往。只是杨慕陶见了章秋谷却是十分敬重,极尽的巴结恭维。章秋谷有些不好意思,便也只好淡淡地应酬应酬他。而贡春树听了章秋谷的话,便也和他不甚亲热了。
好在杨慕陶的朋友多,也不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他只顾着自己忙忙碌碌地猎美追女人,旁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这一天恰逢礼拜天,张园的园主人定做了几套双星渡河的焰火在园子里施放。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很是拥挤,杨慕陶也同几个朋友一起到张园来。
杨慕陶可不是来看焰火来的,而是来看美女的。先在往草地四周围转了一圈,专门盯着各路美女狂瞧。只是扫描了好几个来回,都没发现个能入他眼的。正要回身坐下,忽然一股素馨花露的香味儿顺风飘扬过来,直入鼻孔,搅得他小心肝一阵颤栗,连忙扭头四下寻找,发现两个淡妆的少妇,手挽手走过来,恰恰在杨慕陶的身旁擦肩而过。
杨慕陶急忙仔细看去,只见这两个人身材苗条,腰肢袅娜;一身香艳,满面春情。虽然灯光闪烁,又在树阴底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却觉得粉面朱唇,芳芬竟艳。两个人一面走着,一面低声的说着什么。
杨慕陶见了这样的两个尤物,小心肝就是一阵的荡漾,骨软筋酥,神魂痴迷,冲着那两个尤物的背影打了一声口哨。
那两个少妇本来是低着头走过去的,没有留神擦肩而过的杨慕陶,如今听了身后响起的一声口哨,自然是要回头看一看的。俩人转过头来,就看到杨慕陶正在色迷迷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看见杨慕陶长得粉面朱唇,傅粉何郎一般,不由得也是春心荡漾,对着杨慕陶嫣然一笑。
杨慕陶是个风月场中的老手,久历花丛,见了她们这般模样,也就心中有数了,这俩货也不是啥正经玩意儿,是可以下手的。当下便是心中有数了,对着俩货就是一波高压电大招释放了出去,手中又掏出一方白丝巾朝着她们轻轻的挥了挥。
那两个少妇见了微微一笑。转过身来走到草地上,拣了一个僻静些的地方,两个人双双坐下。
杨慕陶跟在她们身后,紧紧地靠着她们两个身旁的椅子坐下。
张园每逢到了放焰火的时候,便把桌子、椅子都搬在安垲第外的草地上,客人好坐着看放焰火。草地上没有灯火,黑漆漆的一片。虽然有一两盏电灯,却也是昏暗不明的。
杨慕陶趁着这个当儿,涎着脸和这两个少妇搭讪。这种事他常做,勾搭女人而已,他熟!
那两个少妇起先只是微微含笑,并不搭理他,后来听他说得逗趣,便应答几句,渐渐的便搭上了话。
一会儿放起了焰火来,那绚烂的光芒,把满园子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杨慕陶趁着这个光线,又细细的打量着这两个少妇,只见她们山眉水眼,粉颈香肩,腰细惊风,鬟低敛雾。
两个少妇见杨慕陶定定的看她们,也凝眸仔细的打量起杨慕陶。
男看女如出水芙蓉,女看男如临风玉树。三个人这一番对视,霎时间是电光乱串,心神荡漾,一阵阵的酥麻感荡进了全身的每个细胞,连焰火都顾不上看了。不对,不是顾不上,而是没有眼前人好看。笑话,烟火又不能让自己心神荡漾,眼前人可是能让自己的小心肝卷起千层万层浪的存在。
那两个少妇坐了一会儿,这一波高压电,电得她们已经是神不守舍,心痒难耐了,怎么可能还坐得住!两个人站起身来,和杨慕陶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向外走去。杨慕陶慢慢地跟在后边。说起来,这杨慕陶的艳福还真是不浅,左拥右抱,双开姊妹之花,并织鸳鸯之锦。
吃瓜群众可是猜出来这两个少妇是谁了吗?没办法,这就是几块磁铁,都不用加工,人家天然地就吸在一起了。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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