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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吞是刚刚出差回来的。
回家前先去了趟公司拿东西,结果却看见茨木的钥匙放在办公桌上。他一边骂茨木是个白痴,一边又绕远路去他小区。酒吞硬着头皮在茨木住的弯弯绕绕的老小区里绕了百八十圈,终于找到了他住的楼道,他原本以为茨木没有钥匙,必定进不了家门,结果爬楼上去,发现对方早就进家门了,门缝里还微微传来一股厚蛋烧的味道,让人食指大动。酒吞敲门后下意识以为开门的会是茨木,哪知迎面遇上的这位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酒吞诧异地望了一眼开门的陌生人,金发碧眼,穿着家居T恤,棉质长裤,一双拖鞋。
他反应了几秒,然后想到可能是茨木的室友,他不太懂茨木为什么三天两头换室友,酒吞隐隐记得上次茨木的室友还是个女的,再上次是个大叔,没想到他出了个差的功夫,就又换了一个,茨木这么赶客?他想,这是在家里煮榴莲,还是有什么半夜唱摇滚的恶习吗?
“吃饭吗?”茨木拿着锅铲,眼睛亮亮的,“我做了厚蛋烧。”
“也行。”酒吞刚从机场回来,风尘仆仆,确实没吃饭,茨木这么邀请,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他进茨木家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和这位新房客点了点头,就从柜子里熟门熟路地拿出拖鞋准备进去。酒吞进门的时候注意到金发租客的眼神注视了他很久,时间过于长,目光过于探究,酒吞心里皱了皱眉头。
他看我干嘛?酒吞心思,有敌意?
茨木把盘子端到桌上。
两个人的晚餐变成了三个人的晚餐,碗筷多了一双。茨木殷勤地给酒吞从自己卧室搬了把椅子坐下,大天狗和酒吞对坐两面,中间挨了个他自己。茨木提起筷子的时候才感受到气氛有点不对头。这顿饭太寂静了,大天狗不讲话,酒吞也不讲话,两个人就各自吃饭,餐桌旁的气氛冷得像个大冰箱。
茨木心想,一定是我没好好介绍他们认识。
他放下筷子,看向大天狗,先隆重推出酒吞:“大天狗,酒吞是我的同事也是挚友,他可厉害了!又聪明又能干!一直都是我最仰慕的那种男人!”
他又转身,看向酒吞,隆重推出大天狗:“挚友,这是我的新室友大天狗,我们的关系特别好!他非常好相处,而且很有才华!画画可好看了!”
寂静了几秒后,酒吞和大天狗不约而同放下筷子,非常礼貌地握了握手。
茨木还想继续说,酒吞伸手拦住了他。
“吃饭吧。”他说,“吃完我就走了,回去洗澡,累得很。”
酒吞吃完饭就走了,茨木想去送他,酒吞说了三遍不要,他还是执意送了他下去。初春的晚上还是有点冷,他送他到小区门口,酒吞站在路口拦出租车。
“回去吧回去吧。”酒吞说,“下次你再忘带钥匙,我不会给你送的。”
“没事啊不用麻烦你送。”茨木嘿嘿笑,“我有室友给我开门啊。”
“你室友天天在家不上班?”酒吞挑了挑眉毛。
“他还在念书呢。”茨木也伸手帮忙拦车,“美术生,画画的。”
“他看我不顺眼?”酒吞突然说。
“啊?”茨木吃了一惊,不明白酒吞为何突然如此判断,连忙摆手,“怎么会?他又不认识你,讨厌你干嘛?而且,他脾气可好啦。”住鬼屋都不生气的。
“那就是我的错觉吧。”酒吞拦到车了,坐进前排,“我走了。”
茨木热情洋溢地挥手,送走了他的好朋友。
他这次出门没有忘记钥匙,送完人回来,哼着歌开门,准备收拾碗筷。走到餐厅的时候茨木发现桌子上的碗筷居然已经被收好了,他走进厨房,看见大天狗在洗刷台边洗碗。
“我来我来。”茨木立刻冲过去,就差把碗抢过来,“你回房间休息吧。”
大天狗看着碗被茨木一把夺走,还被挤出了洗碗池。茨木动作麻利地戴上手套拿起抹布,洗了两个碟子,听见身后没动静,他纳闷地回头,看见大天狗还站在原地不动。
“你说的人是那个吗?”大天狗突然问。
“什么?”茨木满手泡沫,没听懂。
“刚刚给你送钥匙的,那个红头发的。”大天狗靠在瓷砖边,“你上次说的暗恋的很厉害的朋友,是不是他?”
“……”
茨木手一打滑,盘子都差点飞出去,差点忘了这一茬,他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基佬人设重出江湖,还连累了刚刚只是来送个钥匙的酒吞,形势所迫,茨木只能继续睁眼说瞎话。
“……是他。”他说。还好他背对着大天狗,室友看不见他一言难尽的纠结表情。茨木放慢了洗碗的节奏,把干净的盘子轻轻堆叠起来,从窗户的反光能看见大天狗靠着瓷砖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不喜欢你?”年轻的租客突然问。
“不,不喜欢。”茨木想了想怎么回答才能把酒吞从这件事情里撇远些,“他还嫌我烦。”
不过酒吞经常嫌他烦这是事实,撒谎都不需要,他烦了酒吞那么多年,都把酒吞烦习惯了,平常酒吞一般不管他,今天居然还特意为他送一趟钥匙,这种程度已经能把茨木吓一跳。
“为什么嫌你烦?你经常去找他?”大天狗居然一直问下去了。
“嗯,经常找他……”
“你现在的公司也是跟着他进的?”
“嗯……”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大天狗咄咄逼人。
“知……知道吧。”
茨木说完这几个字,沉默良久。
大天狗张了张嘴。
厨房的灯不是很亮,大天狗从窗户的反光,能看见茨木表情怅然。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问太多了。”
大天狗突然道完歉,然后就匆匆转身,从厨房回了房间。
茨木:“……?”
茨木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他一脸怅然若失,只是因为实在太难回答,正在苦恼地思考自己接下去该怎么编而已。他就看着大天狗连客厅里看了一半的书都没拿,低着头,径直关了门回房去了。
茨木:“……???”
是不是刚才我太严肃,把他吓到了?茨木心想。怎么他看起来突然就不开心了?
*
“我坦白算了。”茨木靠在桌边,“我这不是把酒吞也扯进来了。”
“你操什么心啊,他们两个八竿子搭不着的人,一个在上班,一个在上学,要不是你的关系,他们这辈子都不认识。你拿酒吞编编故事,他又不可能真的发觉你是假的。”青行灯宽慰他,“况且,你编得很像啊?毫无破绽!”
“你确定?”茨木将信将疑。
“确定啊,他问你的那些,你回答的不都是事实吗,你确实是跟着酒吞进公司的吧?”
“倒也没错。”茨木点头,“可是人与人之间相处需要真诚……”
“对啊,人与人之间相处需要真诚,你都骗过他一次了,你要是再说你还骗了他一次,那他会怎么想?”
“我……”茨木的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唉。”
“安心。”青行灯喝了一口奶茶。
“还有。”茨木猛地想起,“他为什么突然问我酒吞的事情啊?”大天狗又不是八卦的人。
“我不确定,但你觉得呢?”青行灯眨眨眼。
“我觉得什么?”茨木不解其意。
“算了。”青行灯拍了拍他的肩,“加油啊!”
“晚安。”
“晚安。”
他们互相道了晚安,然后准备睡觉去了。今天茨木陪大天狗等到十点半,没有人闹鬼,也没有人哭,说来也奇怪,那个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哭声已经三四天没有响起,好像突然消停了一样。这个晚上大天狗在客厅打毕设的初稿,茨木在边上戴着耳机看游戏直播,时不时偷偷瞥向室友一眼。大天狗人长得好看,画画的时候更好看,金发微微垂落,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流畅优美的手臂线条,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沙沙涂改。茨木的视线凝聚在他的笔尖,看着它在纸上勾勒描摹,一圈一圈,一条一条。
看着看着竟然入了神,连耳机里的游戏直播结束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盯了太久。他们在客厅坐了一晚,直到十点半大天狗今天的部分画完,茨木的直播也不想看了,于是两人都起身。
“你画得真好。”大天狗整东西的时候,茨木由衷夸赞。
“你看着的时候,我比较紧张。”各种种类的笔散落一桌,大天狗把它们一一收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茨木惊了。
“你看人的眼神太明显。”大天狗走到房门口,“难怪暗恋藏不住。”
茨木拿着耳机站在沙发边:“……?”
什么意思?他想了半天才明白,然后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茨木突然觉得有些悲愤,大天狗这是在笑话他还是怎么的?怎么听起来有那么一点酸?
假基佬没人权啊,茨木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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