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站在铁门前，时间半天过去了，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我有个问题很想问。”茨木终于说。

        “嗯？”大天狗看向他。

        茨木指了指眼前的别墅，以及别墅外带的精致小花园，内心充满了质疑、困惑、无奈，以及对社会巨大贫富差距的愤慨。

        “所以……”

        “你到底有什么必要租房？！”

        “是这样的。”大天狗思考了一下，“因为我家太远。”

        “其实也还好吧……”

        “但如果白天有课的话，早上就至少要早起大半个钟头吧？”

        茨木设身处地地想了想：“你说得对。”

        “等等。”他又问，“你要是不想早起，住宿舍不就好了？”

        “那又太吵。”大天狗说，“我受不了。”

        茨木想了想自己在房子里咋咋呼呼，再加上之前闹鬼到深夜，觉得大天狗这句太吵的理由相当没有可信度。

        “可合租也吵啊。”他耿直地问，“为什么一开始不租一个人的房子？”

        大天狗沉默良久。

        “我也不知道。”大天狗说，“我只是打开了软件，看见你的广告而已。”

        “好了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也知道了，茨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你一个人住啊……”

        茨木拖了鞋，推开门，偌大的别墅静悄悄的，空阔安静，没有家人，没有宠物，只有摆放整齐的家居，一点人气都没有。

        “嗯。”大天狗把刚从超市买的大包小包放在了柜子上。

        地板一尘不染，茶几上放着花盆，整幢别墅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茨木换了双拖鞋走进去，不敢乱跑，于是缩手缩脚，在沙发上坐着不敢动。

        “那……”他有一万个想问的问题，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怎么那么紧张？”大天狗看见他像个上课小学生一样坐在那里，觉得想笑。

        “第一次来嘛。”茨木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你爸妈呢？”

        “离婚了，工作的工作，出国的出国，不在这里住很久。”大天狗轻描淡写。

        “……”

        “不好意思啊。”茨木有些抱歉，“我不该问。”

        “这有什么？”大天狗反而有些惊讶，“你什么都能问。”

        “哦，哦。”茨木连忙点头。

        “上次，嗯，你知道是哪一次。”大天狗说，“我搬出去以后，就回这里住了。”

        “难怪我在宿舍没找到你。”茨木了然。

        “你去宿舍找过我？”大天狗看他。

        “对啊，宿管阿姨还不让我进去，后来我报了你的名字，她说你早就不住宿舍了。”茨木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由自主地觉得欣慰，“还好后来找到你了。”

        “嗯。”大天狗笑了。他们都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

        “你好久没回来了，怎么这里还那么干净？”

        茨木一边往冰箱里放超市买来的食材，一边纳闷地问大天狗。

        “每个月固定有人过来打扫。”大天狗帮着切菜，“我不回来也没关系。”

        大少爷啊！茨木内心感慨。“那这里就一直空着？”

        “嗯，空着。”

        “多浪费啊？”茨木觉得不可思议，“没人住还要雇人打扫。”

        “那你陪我过来住？”大天狗停下了切菜的手，转头看他。

        茨木：“……”

        茨木觉得自己老脸一热，差点被冰箱夹到手。

        “不不不算了，你要上学，我要上班的，这里那么远……”

        “其实也还好吧。”

        “如果你白天有课的话，早上就至少要早起大半个钟头？还是算了。”茨木连忙摆手。

        等等，这对话怎么有点耳熟，而且还倒过来了吧！

        “那就空着。”大天狗也很干脆。

        差点被直球击倒！茨木在心里后怕。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社会人照顾学生，而现在一看，完全就不是那回事啊！大天狗哪需要人照顾？他要是喜欢，把自己老小区五楼直接买下来都不是问题吧？

        “那个，你毕业了怎么办啊？”茨木忍不住问，“也就只剩半年了。”

        “随你。”大天狗把洗净的刀放好，“你想我住哪我就住哪。”

        “但是要和你一起。”大天狗补充。

        茨木的手真的被冰箱夹到了。

        直球！可怕的直球！

        “你这里房间那么多，我随便住一间就好了啊。”茨木拿着自己的换洗T恤，站在房门口。

        “不。”大天狗在别的事情上非常通情达理，惟独这件事不容置疑，“睡这里。”

        他拍了拍自己的床：“就这里。”

        茨木：“……”

        这种浓浓的被包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茨木目瞪口呆，明明自己才是工作的那个，为什么感觉在气势上反而被一个学生压倒了？

        想是那么想，他还是拿着换洗T恤，坐在了大天狗床边。

        大天狗的卧室也很大，整洁干净，配色简单，多余的家具也一概没有，和茨木堆满游戏光碟和乱七八糟衣服的房间太不一样了。躺在空旷床上看着雪白天花板的时候，茨木总觉得一个人住的大天狗应该时常是孤独的，也许在很久之前，也许是初中，也许是高中，大天狗就这样一个人躺在没有人的别墅，看着天花板，在一片寂静中慢慢入睡。

        大天狗把身子挪过来，像抱一个人形抱枕一般抱紧他。茨木感受到他金色的发丝蹭着自己，羽绒被轻而暖，还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茨木突然觉得很心疼，他不了解的大天狗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不了解他的孤独，也不了解他的过去，如果大天狗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话，那漫长的长大的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他又怎么习惯如此的？

        谁会不渴望温暖呢。

        他觉得心酸，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大天狗的后背。

        “睡觉吧。”他轻声。

        大天狗很少流露出撒娇的一面，他总是稳重、冷静而成熟的。也许是自己的房间让他觉得安心，他轻轻蹭了蹭茨木，呼吸打在皮肤。

        “不许走。”大天狗闷闷地说。

        “没走。”茨木回答。

        也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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