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和尚一脸惊悚的下车，拉住一个衣着颇为得体的路人，指着那几个正常挨训的孙子问：“这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好像是日本人啊，怎么……”

        路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那几个啊，正儿八经的日本兵，驻扎在青岛的，嫌那边吃不饱饭，日子太苦，所以跑到这边来打工。偏偏那仓库的老板是个刻薄的人，对他们那是百般刁难，哪天不让他们站成一排挨训我们都会觉得不正常了。”

        许和尚差点惊掉了下巴：“他们就这么老老实实站着挨训？”

        路人说：“对啊，老实得很，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只要让他们吃饱并且给够工钱，随你怎么样都可以。”

        许和尚：“……这他娘的还是日本兵吗？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菲和小田同样都听傻了，看着那几个被骂得跟孙子似的的日本兵，第一次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点问题。拜托，你们是***啊，出了名的凶悍、残忍、狡猾的***啊，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长工，任劳任怨，老板天天拿他们出气他们也不反抗？靠，这绝对是假的日本人！

        然而薛剑强却表示淡定。事实上，在1944年，山东日军就有不少人跑到八路军控制的地区当长工换饭吃了……什么？所向无敌的皇军绝对不可能干这种事情？笑话，那时候日军在山东撑死也就只能控制大城市和少数的县城，而出了县城全他娘的是八路军的地盘，有种你下乡试试？当时山东日军总兵力不足三万，而山东八路军却已经发展到三十万之众，日军完全被堵在炮楼和城镇里，门都出不了，更别提什么下乡抢粮了。当时日军惨到什么地步？惨到在炮楼外圈地自己动手种菜吃，就这样还三天两头被中国农民赶羊去他们的菜地将菜全给啃清光，他们也不敢开枪，只能找八路军，低声下气的央求：“你看你们的农民三天两头赶羊到我们的地来吃我们的菜，我们也没有打，你们能不能稍微管一下那些农民，别再赶羊来吃我们的菜了？”哦，还有几个日军奉队长之命送一批枪支弹药到根据地去卖给八路军，八路军割了几根猪头肉招呼他们，他们吃着吃着就哭了，说这是几个月来头一回吃到肉……

        是的，到了1944年，再也不是日军扫荡八路军，而是八路军扫荡日军了，当时山东日军那日子，可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得了的。

        现在山东八路军奇兵突出，以横扫的姿态将半个山东的日军送回了东洋老家，日军虽然一再增兵，但是跟历史一样，只能控制大城市和铁路，还有一些战略要点，对于广大农村乡镇他们已经无能为力。好死不死的，粮食蔬果这些主要就是农村出产，没办法控制农村了，吃不饱饭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青岛确实可以从海洋大批大批的买入粮食，问题是这些粮食并不是给他们吃的，运到青岛之后就装上货轮直接运回日本，他们只有干瞪眼的份。当然，第五旅团、特别警备队这些作战部队吃饱是没问题的，那些负责后勤的杂兵就惨了，这几个杂兵就属于吃不饱的那种，饿得没办法了只好跑到海阳来扛包……

        堂堂皇军居然混到这种地步，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啪！

        重重一记耳光扇在一名日本长工脸上，隔这么远都能听到那清脆的耳光，苏菲下意识的替扇人者捏了一把冷汗。我的老天爷，这是***啊，非常凶残的***啊，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还吃人的***啊，你一个小老百姓居然敢扇人家耳光，活得不耐烦了吧？

        然而，挨了一耳光的那位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跳起来揍人，而是九十度鞠躬：“嗨！”

        苏菲揉了揉眼睛，喃喃说：“我眼花了，我看到的不是日本人，绝对不是日本人！”

        薛剑强一脸不屑：“不用怀疑，日本人就是这尿性，如果你能把他打趴，让他当狗他都不会有怨言，相反还会成为最忠诚的狗。至少在胶东这片土地上，我们将他们彻底打趴了，所以他们夹起尾巴围着我们转，乞求我们丢根骨头给他们，一点也不稀奇。”

        许和尚回到车上，喃喃自语：“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日本人居然是这个鸟样啊……真没想到！”

        薛剑强说：“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跑到根据地来当长工的日本兵会越来越多，你习惯就好……赶紧找个地方停车，我们好去试验田！”

        许和尚精神恍惚的把车开进了部队建设的停车场，也没跟驻扎在海阳的部队打招呼，就这样和薛剑强还有苏菲、小田一起，直奔试验田而去。

        试验田就在海阳城南郊，一共三千亩，都是最好的地，最足的肥料，还有最有经验的老农民在伺候。忙活了几个月，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许和尚、薛剑强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见三千亩谷子黄澄澄的，汇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一大帮子从延安过来的学农业的专家和学生正在田里转悠，记录着各项数据，农民则站在田边咧嘴笑，那一道道皱纹都绽开了花。

        许和尚惊叹：“我的天，这谷穗好粗好长啊！”蹲下去用手轻轻拨弄着那一个个把谷杆子压得四十五度倾斜的谷穗，满是震憾与惊讶。

        小田轻轻触摸着一个谷穗，说：“像狐狸的尾巴一样粗，一样长呢！”

        苏菲眼睛也瞪得滚圆：“而且不是一穗两穗，这几千亩谷子地通通都是这样啊！”

        确实，这三千亩谷子地里的谷子基本上都一个样，谷穗又粗又长，不存在只有几穗特别粗长，其他的又短又小的情况。这样的谷穗如果出现在古代，是会当成祥瑞之兆进献给朝廷的。想想看，那时候一亩地谷子产量不过百斤，突然冒出几穗跟狐狸尾巴一样粗长的谷子，这不是天降祥瑞是什么？不过在这里，祥瑞不值钱，满地都是！

        苏菲开心的拿出傻瓜相机咔嚓咔嚓的拍个不停，嘴里说着：“太美了，这一幕太美了，我一定要拍下来发到报纸上，让整个北方根据地的军民都看看，他们一定会士气大振的！”

        小田沿着田间小径走到那片谷子海中间：“帮我拍几张！”

        苏菲说：“好啊，头往左边歪一点，笑容再灿烂一点……手再握住一穗谷子，对，就是这样，看着镜头，我要拍了！”

        似乎女孩子都有走到哪都要拍张照片留念的天性，这两位就这样开心的拿着傻巴相机四处拍了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许和尚掂着谷穗的重量，咋舌：“这一穗顶了别的谷子五穗啊！”

        一个同样的掂着谷穗的老农民憨厚的笑：“同志，你错了！这样一穗起码顶了我们以前种的八穗！我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高产的谷子，真没见过！”

        许和尚问：“老乡，你估摸着这一亩能产多少斤谷子？”

        老农民说：“少说也得八百斤，一亩顶十亩咧！”

        薛剑强愕然：“一亩顶十亩？别的品种产量这么低？”

        老农民说：“低得很，一亩能有一百斤收获就算不错了，普遍都是八九十斤。”

        薛剑强：“……”

        一亩八九十斤，这放在现代分明就是绝收了好吧！

        没办法，这年头中国的粮食产量就是这么悲凉。中国三大传统主粮分别是水稻、小麦和谷子，水稻产量最高，如果是上好的水田，再加上风调雨顺、肥力充足，亩产能接近四百斤。小麦次之，上田的话能达到两百斤，差一点的一百多斤，最差的就不足百斤了。谷子最惨，每亩能有一百斤出头就得偷笑了。至于玉米……滚粗，这压根就不是中国人的主粮，而且这年头玉米的产量比谷子还要悲剧，达到惊人的每亩六十斤……当然，这是玉米粒，不是棒子。这样的产量放在现代简直就不可思议，如果某个市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把手怕是要挨批甚至丢乌纱帽，但是在解放前却很普遍，为什么？

        这个……真不是农民偷懒，中国农民是世界是最勤劳也最能吃苦的，没有之一。这主要是因为种子差，肥力跟不上造成的。几千年来中国农业一直没有发展出先进的育种技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农民自己留种，看到哪一穗颗料特别大，谷穗特别粗长就掐下来做种子，剩下的收割归仓，这种原始的留种方法一用就是几千年。当然，并不仅仅是中国农民是这样，全世界都一样，在自然科学发展起来之前大家都只能自己留种，因为压根就没有专门的机构尝试着去培育优良的种子，种子不行，产量自然也不行。然后就是肥力，现代农业产量那么高，跟化肥大量应用是分不开的，那些抱怨化肥用得太多导致土地板结，种出来的东西也没了原来的味道的人，有种不用化肥试试？饿不死你我跟你姓。但中国农民没有这玩意儿，只能将粪便收集起来施给庄稼。当然，他们自己也会想方设法制造堆肥，这也不失为一种好肥料，只是耗时很长而已。但粪肥、堆肥都有限，能提供的肥力更加有限，所以农民用最多的其实是草木灰，这玩意儿能有多少肥力！？

        种子、肥料都不行，你还指望高产？天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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