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司机问。

        “乐城。”

        “啊？”司机踩下刹车，“我不跑长途的。”

        “八百！”萧辰恩也不废话，直接将车费翻了好几倍。

        司机不说话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右脚重新回到油门上，一踩到底。

        安若站在那，一直看到车身消失，他匆忙得没有想到顺带她回家。

        拿出手机，打开与萧辰恩的聊天界面。默了会，他发了条信息出去：【没事的，对吧！】

        发出去没多会，他回复了：【嗯，放心。】

        安若回到家时，手里的牛奶已经冷了，她拧开瓶盖喝了个精光。冷饮过心，激得她胸骨一阵痉挛。

        云建平和安欣在得知萧辰恩有事走了后，似乎整个神经都松懈了。两人放下手中的活，坐在了沙发上。

        安欣问：“他平时都这么忙的吗？说走就走，一走就飞国外去？。”

        “没有，这次事出紧急。”安若如实说，怕妈妈不信，补充道，“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内，像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都谈了一年多，居然还给我们保密，怎么，怕我们不同意？还是说你们的关系不稳定？”

        一针见血，那点心思在过来人眼里几乎是赤裸裸。安若肯定不会说出之前的顾虑，那样只会在他们心里扣掉萧辰恩的分数。

        安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的恋爱原则是，确定带回家的人才是真正的男朋友，到这个地步的时候才能公布于众。我怕说早了中间有变数，你们也跟着伤心。”

        “你就瞎扯吧！”

        安若开玩笑：“带回来的人没让你们失望吧！”

        安欣正要发表意见，坐那一直没吱声的云建平开口了：“这事我不同意，你们不合适。”

        他的话像是明媚晴天里的一道雷，猝不及防，令人万分惊诧。安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像是没听清似的。

        “爸......”

        云建平伸手制止：“不合适，你尽快离开他。”

        “为什么！”安若快要哭了，她压根没想过，家里会有人不同意。

        “门不当户不对，你们不是一路人，迟早要受伤。”

        安若气急，借着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道：“您跟我妈不也是吗？你们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结果是什么，你应该清楚。”云建平沉着脸，双手撑着膝盖起身，“这件事没得商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早点分了，从星辰辞职，年后就不要去上班了。”

        这是梦吗？安若的指甲下意识地掐进肉里，针刺的感觉。

        结果是什么？她妈妈为了跟她爸爸在一起，和娘家断绝了关系，至今不往来。不被大人认可的爱情，是得不到祝福的。

        安若抬起雾蒙蒙的双眼，声音几近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你们就刚刚见了他一面而已，凭什么就认定我们不合适？”

        云建平蹙眉黑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转身就走了，态度毅然决绝。

        安若挪开眼，求救似地朝安欣看去，两颗泪从眼眶倏然滚落。这个家最好说话的人要么不下决心，下了决心谁都撼动不了。

        安欣的神情很复杂，惊讶中带着伤感与惆怅。她从云建平的背影上回过神来，对上安若的泪眼，心上一揪。

        “没事。”她走过去拍了拍安若的肩膀，“你爸也是担心，怕你受欺负。”

        “妈......”安若抬起泪眼，哽咽道，“他真的对我很好。”

        不要分手，不可能分手！

        “别哭了。”安欣扯了张面巾纸递给安若，“我去和你爸爸聊聊。”

        房间里，云建平正站在阳台上抽烟。

        阴云密布，烟雾缭绕。他像是与外面的世界融为了一体，灰蒙蒙的，定在那儿。

        安欣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问：“怎么就不同意了？孩子喜欢，就由着她去，干嘛要制止？”

        云建平朝栏杆外弹了弹烟灰，手搭在扶手上，转过身来，神色严肃。

        “安安太单纯了，玩不过他们这种富二代。现在是对她好，可以变着花样的买她欢心。但是他们有钱人的世界花得很，换人跟换衣服似的，不计成本，玩开心了就好。我们安安承受不了的，她玩不起。”

        “可我觉得那孩子还挺稳重的。”安欣说，“安安也喜欢，总要体验下的。”

        “即使他稳重，但是你看看他那条件，他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主动找上门。还有他那性格，内向寡言，这种人最是绝情！”云建平拿起烟吸了一口，回过头吐到阳台外，“安安经不起波折，她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都无所谓，我们可以养她。我只需要她平安健康开心就好。但这人绝对不行！”

        安欣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担忧先行，顾虑则多。

        两人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出来时，客厅已经没了人影。下楼才发现门口的车子不见了，安若回了乐城。

        世事难料，命运叵测，就是童话书里，也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

        安若到南山的时候，萧辰恩已经走了，别墅里一片寂静。她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带着五月回到自己的公寓。

        守得云开见月明，安若那几天时常想起这句话。她始终相信，那么爱他的爸爸终会心软的。只要萧辰恩回来，只要爸爸看到他的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而身在国外的萧辰恩却跟她断了联系。头两天他还发了信息过来关心她，早安晚安的问候着。可是后面几天就没了动静。

        无论安若打电话还是发信息，那边都没回应。

        直到又一周的周六晚上，萧辰恩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

        那会，安若正在阳台上看五月喝水，她刚遛完它从外面回来。兴许是太渴，五月喝得较猛。吧唧着几口就把水喝光了。

        大概是还想要，它朝安若吐了吐舌头，看一眼地上的碗又看一眼她，眼巴巴的可爱模样。

        安若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站起身来：“等着，我去给你拿。”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这个点，会是谁呢？安若没作声，脚步轻快地到门边。从猫眼那里一看，整个人立马来了精神，立马解开反锁，按下门把手。

        “你回来了！”安若兴高采烈地拉开门，迫不及待地扑进来人怀里。这些天的憋闷，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月也跑了过来，寻了个位置，在他腿边热情蹭摩。

        场面温馨，却只是刹那。

        萧辰恩将她安若从怀里推开，自顾自地进了屋。没换鞋，径直走到客厅。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室内的灯暖黄明亮，搭在脸上，柔和透亮。

        而男人的脸，冷得像冰山。安若察觉到事情不对，如果放在以往，他这会大概正将她压在墙上亲吻。而刚刚扑进他怀里时，他的手垂在大腿两侧，毫无反应。

        “你怎么了？”安若走上前问，看到他面容憔悴，眼底疲倦，心里忽然好疼，“工作上的事解决了吗？”

        萧辰恩沉默不语，似乎有些话难以说出口，又或者是在出口前他想在这多待一会儿。

        “萧辰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安若着急地抓着他的手臂。只有这种可能了，工作上出了篓子，心情不好。

        她总是为他着想，全然忘了联系不上他的心塞。

        “安若。”萧辰恩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们分手吧！”

        “......”安若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萧辰恩扯开她抓在胳膊上的手，眸子里尽是疏离冷漠。

        “分手，从此我们各走各的路。”

        安若脑子里猛地一片空白，时间停止了，思绪也停止了。只有那颗心还在砰砰砰地跳着，越跳越猛。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口而出。

        “为什么？”不争气的眼泪拦不住，说来就来。安若抬手迅速擦掉，哽咽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瞬不眨地盯着他，好像再看一个陌生人。阳台门没关，冷风从外面涌进，卷起蓝黄相接的窗帘，灌进人的心里，寒气逼人。

        “因为我想了很久，也劝说了自己很久。但抱歉，我还是没办法跟你结婚。”萧辰恩神情沉重严肃，像是这件事他确实左右权衡，深思熟虑过。而现在，他非常正式的告诉他结果，为他们的爱情画上句号。

        “我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并且，我打算搬去美国生活，不再回乐城。”

        “所以，你那天去我家后突然变的心事重重，就是因为你反悔了？”

        “对，我反悔了。你想要的稳定生活我给不了，我想要自由，不想被婚姻束缚，更不想要孩子。人生苦短，为自己的心意而活才是正确的。”

        “你不爱我了？”安若的心碎了，说出的话已不成调。

        萧辰恩吸了口冷气，眉目紧缩，深邃的眼眸里探不见底，不再有光芒。

        他扯了扯唇，轻笑：“什么是爱？”

        “我不清楚爱到底是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其实我听着觉得挺搞笑的。哪有什么真爱不敌，至死不渝，那都是言情剧里的桥段。在一段感情里，玩得开心就好了。”

        “实不相瞒，和你在一起，我很享受。甚至愿意尝试打破自己的原则，但是没办法，我尽力了。从此以后，我们都好自为之吧！”

        “辰恩。”安若走上前再次抓住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萧辰恩垂眸看他，淡淡地扯起嘴角：“如果这件事是我跟别人上床了呢？你也要跟我一起面对？”

        安若呆住了，几秒后却说：“不可能，你骗我！”

        任泪淌过脸颊，她看着他，等他回话。莫大的悲伤席卷全身，脸是麻的，腿是软的。

        想起她爸爸的反对，想起冲出家门时立下的要跟他在一起的誓言，想起他临走时给她的牛奶......

        原来，最终还是她沉浸在其中。而父母是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萧辰恩是享受者，抽身自由。

        是自己太傻吗？太痴心吗？她哭着哭着，凄怆地笑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质问他，“你知道我有多......”算了，她倏地收起话语，那个字在他心里太廉价了。原来她的每一次真心，在他那里，就是个笑话。

        萧辰恩再次扯开她的手：“安若，好好生活。”说着，他转身去阳台，在凳子上拿了牵狗绳出来。

        五月大概是察觉到气氛不对，一直规规矩矩地蹲在边上。眼珠子一会儿看男主人，一会看女主人。当它看到萧辰恩手中的绳子时，哼唧了一下，往后挪了挪。

        但还是被套住了，五月起身冲到安若身边，在她腿上蹭了又蹭。如果出去玩，应该是他们一起带他走。

        安若没动，五月一个起跳，双腿搭在了她身上。眼带乞求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安若。

        萧辰恩凶它：“五月，走！”

        手上用了把力，将五月强型扯开。

        “我的那些东西麻烦帮我扔了，你的我也会扔掉。”他收紧狗绳，转身就走。似乎不想再多待一秒，因为悲伤吞噬了空气，他快要窒息。

        五月回头看了安若一眼，喉咙里在呜咽。走啊！你跟我们走啊！

        安若彻底奔溃，呼吸又急又醋。她下意识地去抓胸口的领子，攥到手里直到指尖发白。

        “萧辰恩......”撕心裂肺，怒吼颤抖，“你混蛋！”

        男人前进的步伐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眼底的伤痛几乎将他吞噬。

        他们，回不去了。

        房门在他手下猛地撞上门框，带着愤怒的气焰，砰地震天响。安若吓得一抖，身心分离。她感觉全身的骨架都散了，心上像是被利器挖了个洞，疼痛难抑。

        冬夜冷入水，他关上门，也关上了他们之间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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