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依偎在母亲柔软的怀抱中,睡眠质量大打折扣的冷晴雪少见的睡了一个一夜无梦的好觉。
又过了几天,果然如母亲所言,两人从京郊偏僻的庄子搬回了钰儿所说的三进大院。
院子很大,很气派。
钰儿将府邸最好的院落留给了晴雪,母女俩早忘了冷府腌臜闹心事。
成日开开心心的指挥下人装点改造大宅,换家具,选屏风,铺鹅卵石,日子过得舒心又快活。
一派安宁和谐景象。
定远侯府内宅却是另一番景象。
前院传来消息,世子前脚刚进了门,后脚便被定远侯夫人早早吩咐在外院门边等候的贴身丫鬟直接请进了夫人的春居堂。
好巧不巧,这几日王家大小姐王燕宁打着前来孝顺长辈的名头,日日前来拜访。
日日与下值归来的表哥不期偶遇。
谢景承刚下的值,身上朱红的官袍还未褪去,头顶乌纱,粉面薄唇,好个俊秀书生。
偏偏他神色淡然,眉眼矜贵冷凝,看得堂内只恨不得早早站起身来迎接的王燕宁眼瞳仁发亮。
眼神痴痴盯住腰背挺直,风雅有度的公子哥儿大步向前,步入厅堂之上。
钟鼎鸣食之家教育出来的贵公子,一举一动皆有度。
他站定大堂之上,对着上首的母亲遥遥叩拜。
“儿子拜见母亲,母亲安好。”
定远侯夫人最为看重膝下嫡子,又是这么个为她长脸的儿子。
手上的茶盏也顾不得喝了,见儿子遥叩请安。
忙忙放下杯盏,杯底和桌面磕出小小的闷声,她恍若未觉。
连连招呼爱子起身的同时,不忘吩咐春居堂的丫头快快奉上世子平日里最爱吃的茶水果子。
春日堂近身伺候的丫鬟仆人多有眼色,知主子爷要来,后厨早早备好了茶点。
只待人到,这边茶水果子奉上。
母子俩依照习惯,你一言,我一语,你问,我答,先寒暄了两句。
这时,侯夫人才像想起了什么,无奈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对眉目俊秀的儿子笑言道。
“我到底是年纪大了,莫不是有些不中用,竟忘了你表妹还在这里。”
说着,不等儿子反应,便笑着转头对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燕宁招招手。
对待她的态度犹如亲密的晚辈,一点也不见外。
眉眼含春,心脏偷偷跳的小姑娘透过眼帘的余光悄悄打量表哥依稀胜如昨日的俊美容颜。
看的那叫一个喜不自胜,春情澎湃。
这忽而听见姨母叫唤,一时竟没反过味儿来。
微启的红唇,指尖捻着帕子就这样光噜噜的对上姨母带笑的眼。
自知失态的小姑娘,赶忙收敛了心里的繁杂心绪,敛了敛神色,正了正身,缓缓起身。
轻摇漫步的近身对着坐在下首第一位的表哥轻轻施礼,微微福身。
“表哥万安。”
身子娇弱的女子,行起礼来腰肢细瘦,看起来不堪一握。
旁的男子看了恐怕恨不得当场升起无数怜惜之心。
可坐在椅子怡然品茶的男子,如画眉眼却窥不见半点怜惜。
即便他淡淡抬手叫表妹不必如此多礼,一举一动虽是有礼,却也疏离。
谢景承在春居堂待了能有一炷香。
望着表哥冷淡离去的背影,王燕宁搅紧了手上的帕子,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与之前的万分期待相比,当下只有浓浓的失落与幽怨。
幽怨表哥的榆木疙瘩不开窍,猜不透少女暗许的芳心。
定远侯府内宅,世子妃下榻的院落此时一派暗沉。
厚厚淤积药味不散的卧室,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了人的命。
一直一直,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像是要从喉咙咳出血来才肯罢休,凶狠的厉害。
冷晴芸哪怕大把大把的药物不吝啬的进补,依旧没有挽回她那堪称四面漏风的破败身子。
身子骨虚弱的她如今还强打起精神头爬了起来。
年龄不大的贵妇人而今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
“你说,你说咱们爷又被婆母请去了春居堂。”
“王燕宁也在,呵呵呵…多可笑,我这个当家儿媳还没死呢,谁家婆母如我家的这般,媳妇还没死,就忙不迭的给儿子找下家了。”
站在主子身后当隐形人的望月,耳朵机灵,听着主子带着恨声的话,恨不得头低的更低。
满心发泄的冷晴芸只觉事事不如意,娘家娘家不如意,婆家婆家不如意。
王燕宁不顾闺阁女子的体面,撕下脸皮前来勾引有妇之夫。
她偏不叫她如意!
心中恨恨的冷晴芸心里有了计较,强强打起精神招手唤身后的望月向前。
主仆俩低声耳语几句,望月便急匆匆出了门。
留在昏暗的内室,无力怔怔坐在榻上的冷晴芸。
孤身一人时不由想起那位为了亲女甘心与父亲决裂的继母。
说真的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她,毕竟谁会喜欢占据自己母亲位置的女人。
她们俩注定做不了孝女慈母。
但她还是抑制不住的羡慕妹妹有一心为她着想筹谋的母亲。
不像她,事到临头,举目四望,孤苦无依。
竟无一个靠得住,就连枕边人也是如此。
下定决心的冷晴芸很快邀请娘家的几位庶出姐妹以看望的名头过来小聚。
冷思谦膝下除开两位嫡女,一位嫡子。
正当年的庶女有三位,还都到了议亲的年龄。
三位庶女来之时,她们的庶母恐怕都叮嘱了一二。
三位姑娘年纪轻,尚且藏不住事的年纪,青春姣好的面孔上有的隐隐透着兴奋,有的带着怯懦,有的沉默寡言。
在大堂接见她们的冷晴芸视线一一从三个小姑娘的面孔上走过。
几人闲话家常了几句,没头没脑的,她便吩咐望月送了礼物,将几人打发了出去。
苍白的脸强撑不住的冷晴芸,喘着粗气,费力地喃喃道。
“虽然,虽然我不喜欢继母,但我却不得不承认,相比这三个,或沉默,或胆怯,或野望过深,藏不住事的无知女子,我还是更喜欢冷晴雪那种。”
待客回来的望月好似没有听见主子的喃喃自语,她站在她该站的位置,等候主子的下一步行事。
事到如今冷晴芸没得选了,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布局了。
冷晴雪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如果再使手段逼迫晴雪那便是结亲不成反结仇。
一个感恩戴德嫁进侯府的继母,和一个带着仇恨嫁进来的继母那完全是两种样子。
冷晴芸不敢赌,也不能赌,于是她只能以身作局,为儿女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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