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瀚再次见到李悟昌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彼时她鲜衣怒马，进京受赏，李悟昌高头大马，已经入朝为官，不再做那个将军梦了。

        李左相的孙子，总归还是成了自己最不想的那般人。

        凉瀚勒住马绳，跳下马背，“李哥，好久不见！”

        李悟昌满眼复杂，却不再表现到脸上，凉瀚都能认出他，他当然能认出凉瀚，凉瀚个子高了些许，军中苦，她没黑，容颜依旧，放眼这繁华的皇都，也是最明艳的那一位。

        谁不知赫赫威名良小将军，统兵领将不在话下，只身一人也能七进七出，为他们打下了邻国三城。

        “凉瀚，你的理想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们三人是彼此问过的，他，凉瀚，杜焕。

        他说，“我想当个特厉害的大将军，我想让所有人都崇拜他。”那是他年少轻狂不知畏的美梦。

        杜焕说，“我？国泰民安吧。”

        凉瀚没说，眼中满是星光，看着落寞寂寥。

        时隔多年，他又问了出来。

        凉瀚看着他，笑了一下，那双眼倒影万物，一如当年，她还是没说。

        “良将军，您和李兄认识？那还真是太巧了，我们打算去姿仪阁看场舞，您一起？”这话是李悟昌身边的人说的，应该也是个富家入朝的子弟。

        姿仪阁啊，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还不等李悟昌拒绝，她就答应了下来。

        姿仪阁入夜那阵会有舞女献舞，那时候是那里一天最热闹的时候了，凉瀚看着她们，舞姿动人，也难怪姿仪阁是有名的烧金窟。

        李悟昌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这好友人是挺好，就是有的时候傻了吧唧的，哪有第一次见面请人去莺花市的？又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传出去名声多不好，还会让大家都尴尬。

        凉瀚出了军营又来了皇都这么繁华的日子，也不再那么穷苦，自然就不再压抑自己的金贵性子，尤其是想到自己造反成功后几乎都得穿黄色的衣服，更是恨不得让自己把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的全穿个遍。

        她今日穿的就是红衣，还是那种近似正红的，结婚时用的颜色，小姑娘在茶楼往下望，看见了也会掷果投花，就她下马的功夫，便被几位小姑娘塞了帕子。

        凉瀚笑盈盈的，对哪位姑娘都温言细语，却不会逾越失利。

        李悟昌觉得不对劲，她哪里学的这么周密的礼仪？不是从小受苦的乞儿吗？他素来粗中有细，多年未见，虽然偶有信件联络，关系也生疏了些许，便看出了不少不对劲的地方。

        姿仪阁里不见明雅，她可能已经死了？新的鸨姐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风韵犹存，看上去很好相处。

        “挽华？！”叫出这个名字的是一位样貌平庸的女人，看打扮也是姿仪阁的妓女，而且是不入流的那种。

        萍儿看着这张脸就惊讶的喊了出来，事后才察觉不对，连忙道歉，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只是死也不得安宁，还真是个好命的，不过好命又如何？死人，终究是比不过活人的。

        呵，算什么好命？萍儿心想她死后交付给苏鹄的侍女，就觉得好笑的很。

        凉瀚热闹久了，难免会想安静一些，留李悟昌的好友在一楼赏舞，她就要了个雅间，叫了位歌女给自己唱个小曲。

        南方水乡的曲调温婉柔和，不自觉就会让人放松下来。凉瀚跟着哼了两句，声音清亮，却少了分味道。

        “凉瀚，你躲在这里听曲呢。”李悟昌找了上来，看了眼那歌女，觉得样貌一般，便不再看，只坐到了凉瀚身边。

        “楼下的舞女舞姿不错，比起宫里养的也没差太多，你真不下去看看？”

        凉瀚捏了捏眉间，提起精神，“太吵了，我就图个安宁，你怎么也上来了。”

        “来找你。”

        李悟昌说完这话就没再说，等歌女唱完了一曲又一曲，还是没出声，最后李悟昌起身，只说了句，“日后有用的上的地方便叫我吧，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

        凉瀚点了点头，叫歌女停下，给了赏银，也打算离开这里了。

        封官进爵，自然也赏下来了府邸，林肆被她留在了皇都，军中始终不是她呆的地方。

        她现如今也能被称为小将军，官职不低，住处自然就是最繁华的地方，邻里也都有官职，遇见苏鹄就没那么让人意外了。

        看来自己当年好感没白刷，至少苏鹄见到自己就把自己拦下，知道自己并非挽华后也把她请去苏府小憩片刻。

        凉瀚看见了琉璃，看她发型，已经嫁做人妇了，那倒是挺好的，她对她和善的笑着，结果对方却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般？！小姐姐长得一点也不吓人啊，这是怎么了。

        琉璃受惊，便把端来的茶点摔倒了地上，瓷盘落在地上碎成两半，声响让苏鹄皱眉，却没出声责罚琉璃，“抱歉，姬妾让你受惊了。”

        姬妾，琉璃嫁给了苏鹄为妾？凉瀚咂舌，心道这是多想不开啊……

        她也不知道是该叹息琉璃为妾，还是该叹息苏鹄纳妓为妾，现在这个时代啊，妾是奴婢，打骂送人甚至杀死都随意，而妓女比妾还低一等，寻常人家是不会自贬身价纳之为妾的。

        哎？等等，琉璃是小姐姐母亲救下来的人，因为身份问题并没有被贬为妓，只是跟着小姐姐去了姿仪阁，所以……这还真是想不开啊。

        明明挺好的一姑娘，怎么就要去当妾呢？也亏得苏府还无女主人，不然这日子可就难了。

        “无事。”凉瀚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路是她自己选的，会面临什么她也该自己承受，凉瀚只是当初一时心善，不至于打算一直护着这人，人要是不争气啊，那还是别再她身上下功夫了，一个不小心，直接拖累了自己。

        苏鹄没说什么，只是请凉瀚喝了杯茶，然后就送凉瀚离开了。

        凉瀚心里盘算着这个时候苏鹄实力壮大，也快到他下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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