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

        喧嚣一整天的枪炮声渐渐平息下来，夜色中不时的传来一阵阵枪声，但很快又停止了，比起白天激烈的战斗不可同日而语。

        荷属总督府

        由于战争灯火管制的原因，总督府里门窗都遮盖了厚厚的帘子，昏黄的油灯映照出来来去去忙碌的身影，这里已经成为巴达维亚城防指挥部。

        如今这里乱糟糟的遍地纸屑，没人想到大唐帝国军队攻势如此凶猛，在数万荷军的拼死抵抗下，依然一路摧城拔寨。

        眼看着，已经要杀到眼面前了。

        荷军从战前的信心满满到如今的陷入绝望，仅仅只差一天时间，现正在紧急向后方转移指挥部。

        白天大唐帝国军队攻势凌厉，冲杀在前的铁甲战车炮弹已经打到了总督府的门口，当场炸死炸伤数名士兵。

        二楼总督办公室内

        总督坡斯和司令长官冯-博格坎普中将面对面的坐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神情疲惫，桌子上打开的威士忌只剩下半瓶了。

        房间里的气氛沉闷到窒息，充斥着浓浓的绝望氛围。

        “万万想不到……铁甲车和火炮组合起来的攻坚能力竟然如此无可阻挡。士兵们把炸药包捆在身上，前赴后继的出击，付出巨大的伤亡才炸毁了7辆装甲车。”

        冯-博格坎普中将神情萧瑟，眼神中是深深的悲痛，抬手将半杯威士忌全都灌进了肚子里，让辛辣的滋味燃烧。

        停顿了下

        这才继续说道；

        “我原以为能够复制南非的成功，可现实如此的残酷，唐国正面攻坚和炮火协同的能力远远超过了英军。

        在铁甲战车和炮火的双重打击下，我的部队损失惨重。

        仅一天时间

        已经有6个师打残了编制，伤亡超过1.6万人，损失火炮140余门，战斗打得太惨烈了。

        在敌人优势炮兵火力和铁甲战车装备面前，士兵们只能用血肉之躯往里面填，迎着敌人密集的弹雨和炮火前进，然后割韭菜一样的被打倒在地。

        据统计

        今天敌人倾泻了11.5万发炮弹，对任何疑似存在反击力量的建筑和街道，全都用密集的炮弹覆盖，炸成一片废墟。

        很多英勇的战士还没能够发挥作用，便被建筑废墟掩埋了。

        与之相比较，我军倾尽全力反击使用了8200多枚炮弹，已经消耗了1\\\/4的库存。

        双方炮火比是13:1，敌人的炮火威力更大，杀伤力更强，覆盖面更广，至少有一半多的损失来自于炮火杀伤。

        在这种情况下

        我们撑不住三天，手里的主力部队一旦消耗完，战局随时有可能崩溃……”

        冯-博格坎普中将神情落寞的说完后，伸手又去摸酒瓶子，他的手腕被坡斯总督压住了。

        冯-博格坎普中将神色一愣，默默的松开了抓着酒瓶子的手。

        坡斯总督心情极为沉重，他可不想成为最后一任东印度群岛总督，从此被记载在史册上，于是试探的问道；“将军先生，能不能发起夜袭？”

        巴达维亚地区邻近海边，包括土着仆从军在内伙食供给尚可，海鱼，海带，紫菜这些东西可不缺少，大多没有夜盲症的毛病。

        岛屿中部地区的土着仆从军就不行了，伙食更为单一，缺乏营养，夜盲症较为普遍。

        冯-博格坎普中将神情凝重地想了下，然后言语谨慎的回答道；

        “可以试一下，但别指望有什么奇迹发生？

        进攻的唐国军队在晚七时就停止了推进，建立并巩固临时防线，不会没有准备。

        夜袭战作为世界陆军难度最高的战斗课目，王国军队和土着仆从军都没有组织过类似训练，只能闭着眼赌一把。”

        “至少夜战敌军的炮火难以发挥作用，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我觉得可以一试。”坡斯总督颇为心动的说道。

        反正战场情况已经糜烂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冯-博格坎普中将此刻也束手无策，考虑良久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这就着手安排。计划于凌晨四点钟，派出两个精锐土着师趁着夜色出击。争取打乱敌人的阵脚，为我们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

        “非常好，就这么办。”坡斯总督就像溺水的人一样，不放过手上能抓住的任何一根稻草。

        巴达维亚的夜色笼罩在战争死亡阴影中，白天弥漫的硝烟味儿和血腥味混在一起，黑夜中依然浓郁。

        不时传出的零星枪响，划破沉寂的夜空。

        在城市建筑和废墟中，双方十几万大军对峙，默默等待黎明的到来，那将是又一天的血腥杀戮开始……

        凌晨接近四点的时候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道道黑黝黝的身影顺德街道向前聚集，不时传来有人摔倒的痛叫声和低声呵斥，凭白的增添了更多的紧张氛围。

        荷兰殖民者300多年的奴役，形成了马来土着人习惯性顺服，加之丰厚战争悬赏，没有人奇怪为什么要为白人殖民者卖命？

        “咣当”一声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踩空摔了一跤，正好撞在废墟边残破的大水缸上，水缸碎裂和士兵的惨叫声传出去很远，这让趁夜聚集的荷军士兵脸色一白。

        完了，暴露行迹了。

        原本敌我双方就隔着一个街区或者一片废墟，最近的地方只有几十米，这么大的声响除非聋子才听不到。

        果然，黑暗中传来一连串的喊声；“哪部分的，口令？”

        “哪里来的龟儿子？口令，再不说话开枪了。”

        “不好，是敌袭！”

        随即黑暗中一阵枪栓拉动，“啪啪啪啪……”密集的枪声响起来，炙热的弹雨拖拽着火热的红线，劈头盖脑的打了过来。

        有的射入废墟建筑中，有的打在了汇集的进攻人群中，血光迸溅的同时惨叫声不断，这下彻底暴露目标了。

        随即有几个火把被点燃，从防御线后方甩了出来，“轰”的一下引燃了泼洒了煤油的柴堆，几堆篝火很快被点燃。

        熊熊燃烧的篝火驱散了黑暗，暴露出了大量聚集的夜袭荷军士兵的身影，随即引来了更为密集的枪声。

        “进攻，全体进攻。”眼看着暴露了行藏，土着部队的白人指挥官挥舞着手中的闪亮指挥刀，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在短暂的步枪互射后，聚集起来的荷军官兵潮水一样涌过去，很快便冲入了敌人防线，展开了夜间的乱战。

        枪炮声，呼喊声和惨叫声乱成一片，给巴达维亚城的黎明抹上了浓重一层血色……

        区区几堆篝火，很难照亮漫长的战线。

        夜色中分不清敌我，一旦冲出去连队的编制都乱了，更不要提指挥战斗了。

        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糟糟的向前冲，遇到黑影要么举枪就打，要么用刺刀扎，用刀砍，根本来不及辨认敌我。

        呼喊声和砍杀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五点多钟天色微微亮，精疲力竭的荷军士兵们才发现，他们竟然是在自相残杀。

        从不同街口和废墟涌入的荷军士兵们，在黑暗的夜色中难辨敌我，最后竟然乌糟糟的杀成了一团。

        狡猾的大唐帝国军队知道自己不善夜战，所以在前沿战线上只保留了很少一部分兵力，遇到大规模夜袭迅速后撤。

        他们在防御线后方800~1000米左右的位置，设置了几道铁丝网，派驻重兵防守，这里才是真正的防线。

        遇袭后，小股唐军士兵打了几枪后迅速后撤，通过核对口令，全都撤入铁丝网防线后。

        茫然什么都不知道的土着士兵一头闯进来，在黑夜中遇到影影绰绰的大股敌人，结果双方爆发了激战……

        这种情况在十几公里长的战线上随处可见，上万土着士兵厮杀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打了一个多小时。

        在天色微明以后

        这才发现遍地的尸骸都是自己人，参与夜袭的上万人死伤大半，只剩下区区不足4000人，而且几乎人人身上都挂彩。

        有部分土着士兵冲到了铁丝网前，然后被铁丝网挂在了一起，被大唐帝国士兵用排枪击倒，几乎无一幸免。

        奋战了一夜，就这……

        这样的发现，让土着士兵们一片哗然，愤怒，惊恐和深深的无力感仿若瘟疫一般传染到每一个人，士气瞬间崩了。

        在大唐帝国士兵潮水一般掩杀上来以后，除了少数人抵抗，其他大多乖乖的举手投降了。

        仅一次轻松的反击，帝国士兵就全线收复了凌晨时分丢掉的阵地。

        热带地区天亮的很早，大约早晨六点钟的时候，战场上的能见度已经与白天无异，能够清晰的看见2公里外的景物。

        刘忠国上将亲自带领十几名中高级军官来到前线，看着眼前遍地尸骸的战场，神色中的满意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这一夜

        帝国军队以伤亡27人的轻微代价，换取毙伤6000余人，俘获3540余人的辉煌战果，确实值得大书一笔。

        伤亡的27人中，有9人阵亡，4人重伤，余皆轻伤，其中有10余人是迅速后撤时，高一脚低一脚的重重摔倒。

        轻的摔得满脸血，或者崴了脚，重的摔断了胳膊，被同行的战友们架着返回铁丝网防御线后方。

        要论夜战，大唐帝国确实不擅长，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列强军队擅长夜战。

        所以，为了求稳，帝国军团的真正防御线设置在后方800米至1千米位置，前方只保留少许巡逻队力量。

        敌人若是小规模反击，这片阵地丢就丢了，白天再打回来就是。

        敌人若大规模夜袭，仅凭单薄的几道铁丝网肯定拦不住，难免要打成一场烂仗，造成自身的严重损失。

        正是基于上述考虑

        西线兵团防御线较为靠后，就是防着荷军玩这一手，没曾想歪打正着，这可把刘忠国上将高兴坏了。

        遍地的废墟和尸骸中，武器弹药已经被集中归于一堆又一堆。在帝国士兵的看押下，被解除武装的土着士兵俘虏拖着大车，将尸体一一清理干净。

        此时已经是热带地区的3月中旬，太阳出来后温度能够达到二十六七度，尸体一天不处理就弥漫尸臭味儿，很容易引起瘟疫横行。

        所以在军需物资中，有20万桶易燃的汽油，配合木材和煤炭，用于集中焚毁尸骸，考虑得非常周详。

        在港口西北角

        数十个熊熊燃烧的火堆持续了一天一夜，这不……凌晨战死的这些土着官兵们，又要一车又一车的拉过去焚烧殆尽。

        这些清理战场和焚烧尸骸的活计，都是有被俘的土着士兵去完成。

        刘忠国上将来到前沿视察了一圈，感觉相当之满意，随即命令加快清理战场。

        后续铁甲战车和进攻部队将进入阵地，炮兵阵地前移，准备于早晨8点准时发起新的进攻。

        依然是老一套

        首先是炮兵轰击15分钟，然后是铁甲战车率领步兵进攻，装备23倍口径短管炮的履带式铁甲炮车，在城市攻坚战的作用远大于重机枪车。

        荷军士兵躲在建筑反击，灰狼铁甲炮车可以抵近到一两百米的距离，停下以后只需两三炮直射，就能轰的房倒屋塌，守敌死伤一片。

        实在遇到难啃的街区便停下来，由炮兵上去再一轮狂轰滥炸，将整片街区炸成废墟。

        随即铁甲战车和步兵掩杀上去，如此反复。

        今天的目标，是全面占领巴达维亚中城区和西城区，将敌军压缩在部分东城区和北城区，形成钳型包围的态势。

        凌晨的这一场夜战，对帝国军团几乎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如今士气正高，当然要再接再厉一鼓击溃敌军。

        大唐帝国军队打仗是充分的土豪做法，尤其在重要的城市攻坚战中，炮弹是敞开了用，绝非血肉之躯能够抵挡。

        而这正是荷军最为头疼的地方，原本依赖的坚固建筑在猛烈炮火覆盖下，迸溅的石屑碎石往往对躲藏在内的荷军士兵造成二次杀伤。

        绝对的炮火优势，几乎无解。

        说到底

        20世纪初的荷兰王国还是一个以农业经济为主的封建殖民经济体，不具备大规模工业生产能力，绝大多数工业品都要依赖进口。

        钢铁生产能力可以忽略不计，经济实力属于欧洲三流，在大唐这样强盛的工业强国面前，属于被碾压而没有还手之力的弱者。

        两者之间的差距近乎鸿沟，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荷兰人具有极强的反侵略抗争意识，具有极强的独立自主意识，咬着牙也要把战争打下去。

        丢掉了东印度群岛殖民地，就丢掉了荷兰女王威廉明娜皇冠上的明珠，王国的荣耀将因此而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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