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慧目十几年爱国主义教育,孔有德的脑中形成一种特殊的机制:一旦涉及民族利益就要不计个人得失。
陈继盛是袁崇焕死对头,他即使送军情于袁崇焕,袁崇焕也很难相信。要给袁崇焕送信只能是刘兴治。
孔有德立即来到刘兴治军帐要求见面。
刘兴治得知孔有德亲来好不得意:什么天下第一高手,什么皮岛第一将,什么辽东三矿徒之首,往日不正眼看我一眼,今天还不是像狗一样跑过来求收留。让他在外面等着,杀杀他的威风,咱们继续喝酒。
孔有德自艺成出师后从来没有受过这个待遇。《龟鹤神功》有成,他听觉、视觉、嗅觉、味觉、触觉无不胜过先前十倍,帐内酒香菜香焉能瞒过他的鼻子?欢声笑语怎能瞒过他的耳朵?孔有德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情跟刘兴治耗着,迈步入内,但凡有人阻拦他都凌空点穴一指击倒。
十几个关宁锦来的军官正在举行宴会。刘兴治正喝得开心,吃得顺心,吹得舒心,忽见亲兵们屁股在前脸面在后涌入大帐,令他十分闹心。满帐军官正欲喝骂,耳听一人道:“皮岛百姓饿死无数,皮岛士兵皆有菜色,你们身为皮岛军官不思解决之道,却在这里大鱼大肉玉盘珍馐,你们该当何罪。”
刘兴治这才看见将亲兵们逼入帅帐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高壮男子。模样平凡之极,扔到人群中根本找不着,他却有着一股奇异的气质,令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顶礼膜拜。他转念一想,皮岛我最大,谁敢向我问罪。喝道:“你是谁?擅闯军营者死,你不怕杀头吗?”
孔有德、刘兴治分属两军,除了战场对敌根本见不到面。刘兴治投降毛文龙后,孔有德不是重伤养病,就是闭关练功,二人从来没有见过面。
孔有德道:“爷爷姓孔,名有德,字瑞图。要杀我,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刘兴治心中一憷,孔有德的厉害他是久仰大名,什么一怒百人斩,火枪打不死。听说他是个年近三十的壮汉,怎么变成大男孩?毛文龙遇害后孔有德闭关不出,刘兴治一直认为他是心中害怕故意躲藏,哪里想到孔有德无视军规直入大帐,满脸轻蔑的看着他,根本不把他这个二品武官放在眼里,顿时害怕起来。
刘兴治鼓起勇气道:“我等吃喝花费的都是我们自己的军饷,与别人无关。”
孔有德道:“你的话听起来义正言辞,实则纯属放屁。你拿着朝廷的军饷花天酒地,任由治下百姓兵卒饿死冻死,这是尸位素餐,你还有脸开口辩白。”
毛文龙遇害后,皮岛的创收手段全部被袁崇焕废止,经济收入一落千丈,再加上各协争权夺利不事生产,皮岛百姓大批饿死。东江四协之外的数万士兵和全部水兵不被袁崇焕承认,他们根本没有军饷可拿,只能在饿死和逃亡之间作选择。
袁崇焕的根基在关宁锦,舍不得向皮岛投入太多资源,又不想恢复毛帅的营生手段自打嘴脸,索性对此不闻不问只作不知。
刘兴治本就是后金投降来的,来后不久就同袁崇焕暗能款曲,对皮岛军民毫无感情,他揣摩袁崇焕心思后同样视而不见。
刘兴治自认有袁崇焕撑腰,自高自大怎会容忍下属指责,喝道: “来人啊……。”
孔有德并指如剑一道掌风劈出,道:“你老小子给我听着,立即传书给袁崇焕,就说皇太极已经亲率重兵绕过关宁锦借道蒙古杀入关内。要他立即围魏救赵,出兵攻打后金。”
刘兴治头顶凉瓦瓦,心里寒飒飒。看着身边军官头发飞舞,身后墙壁上出现一道黑漆漆的的伤痕,伤痕中喷出一股尘土,骇得直哆嗦。他虽是耕读之家,但是在辽东出生,环境所迫自幼习武,自忖一个打三个,若想在这厚厚土坯垒成的墙壁上划开口子,手中要有大刀巨斧方可。孔有德数丈之外挥手间将他们头发齐根削掉,余力轻松破开墙壁,这般功夫他是闻所未闻。
刘兴治生命握在孔有德手上哪里还敢嚣张,不敢问孔有德消息来源,接着那个啊字叫道:“拿纸笔来,这是紧急军情,快快快。”
房外之人不知详情,听得大帅叫喊:“来人啊,拿纸笔来,这是紧急军情,快快快。”他们慌忙将文房四宝送进去。
刘兴治手忙脚乱写完信件,在孔有德监视下令人乘快船送往宁远。
孔有德这一闹同刘兴治形同水火,又不敢真的杀掉他。皮岛是留不得,等袁崇焕端掉满洲狗老巢平定满洲,皮岛军队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只能被解散。他决定只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带着愿意追随自己的人乘船离开前往登州,那里是孙元化的地盘。
皮岛的混乱已经名扬四海,袁崇焕束手无策,再次向朝廷请饷三百万,谓五年之后辽事平,并前所加各项皆可蠲除,此一劳永逸之计。
崇祯令廷臣商议,皆称不可,一致认定袁崇焕智穷计尽,除了要钱啥都不会。
若非崇祯仍然对五年平辽抱有幻想,袁崇焕已经下狱问罪。
孙元化非常担心故人们卷入纷争,又得袁崇焕吩咐,多次写信给孔有德,告知登州正在依照孔家寨的方式训练新军,非常缺少军官和教官。皮岛已非善地,不如来此掌军,以便大展鸿途不负生平所学。
孔有德闭关,那些信件都落到耿、尚、曹手中。他们看过之后都觉得这也是条出路。当年父母带自己逃往登州,自家兄弟成长与登州,相聚与登州,扬名与登州,被赶离登州,再回到登州有何不可,总好过在皮岛饿死。
孔有德看过信件后得出和战友们相同的结论,尚可喜留在皮岛,孔有德携数百士兵千余家人渡海前往登州,孙元化亲自到港口相迎。
过去孙元化铸炮,孔有德领兵,大家亲密合作两度将满洲狗逼入绝境,奈何天不佑华夏,汉人豪杰屡屡遭戗,满洲狗嚣张依旧,如今再见心中万分感慨。
孙元化同毛文龙一样有自知之明,身为文人的他对兵事一知半解,当场以登莱巡抚的身份任命孔有德为参将,统率训练所有新军。孔有德将追随自己的将校士兵分到各个部队充当军官骨干,迅速改变登州有兵无将的尴尬局面,也可以说迅速掌控这支新军。
孙元化同毛文龙一样,对孔有德反客为主的举动不以为然。找他来就是干这个的,孔有德要造反在皮岛就动手了,何必到登州来。
孙元化的新军与皮岛军不同。皮岛军同八路军游击队一样几乎没有军饷,全靠仇恨、信仰和领导者的个人魅力进行凝聚。登州新军相当于国民党中央军,绝对的嫡系部队,有丰厚的军饷,优厚的待遇。单是他们的装备就令人恐惧:
每营4000人,战斗部队2000人,后勤人员2000人(战斗激烈时也是战斗部队),配有双轮车120辆,炮车120辆(这几乎就是坦克、装甲车雏形),士兵藏在车厢内躲避敌人的弓箭,车厢上有射击孔,可以发射火铳和中国独有的火器--火箭,粮车60辆,共300辆。
武器装备,西洋大炮16门、中炮80门、鹰铳100支、鸟铳1200支,炮手还配备手铳(手枪)。为适应近战,每个士兵装备一把日本刀。
他们采取的战斗策略是,与敌对阵时,以双轮车围成环形防御阵地,将火炮架在车上。士兵以车为掩体,释放火铳(火枪)火炮,让敌人无法近前。如果敌人突破火力线攻入车阵,士兵可以拔出刀与敌近战。日本刀及刀法的锋利凶猛众所周知。平时拉车的马装上鞍具,就变成战马,使步兵变成骑兵。
徐光启认为这样的部队不用多,成就四五营关内安危不必担心;成就十营不必害怕关外势力;成就十五营不必担心收复失土的问题。
车营制不是徐光启的首创,但装备如此多火器的部队绝对是国内第一,亚洲第一,甚至是世界第一。孙元化所要打造的辽东兵部队即为此类精锐火器营的样板试点。
过惯苦日子的皮岛士兵们握着崭新的火枪倭刀,披着坚固的铠甲,骑着肥壮的健马,操着新式大炮,吃着白面馒头,指挥着新收的小弟,都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全都焕发出惊人的热情,拼命操练自己和手下的新兵。
登州的新兵对训练阳奉阴违毫无热情。他们对这些空降军官非常不满:凭什么你们一来就骑在我们头上?
上面要练,下面拒绝,军官和士兵矛盾迅速激化,打架斗殴时有发生。孔有德本想采取温和一些的手法练兵,见此情形决定采取戚继光大元帅的毒辣兵法对付手下。
戚帅的练兵之法十分不人道,可以归纳为这么几个字:士兵每日互殴,胜者得赏银,败者挨军棍,连胜者升官。
戚家军士兵为了不在切磋中败北挨军棍只能拼命训练,比武时玩命打战友。在每天近乎实战的训练中戚家军练就精湛的武艺冲天的杀气,在严密组织下,在名将指挥下建立赫赫战功,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二的两支以将领姓氏为名的军队。另一支军队叫作岳家军。
任职基层军官的皮岛士兵在孔有德指使下大冬天里光着膀子,露出满身虬结遍体伤疤,一顿拳打脚踢将所属士兵都打得站不起来,然后指着他们鼻子大骂废物,宣称谁能将他打败谁就顶替他的位子当官。登州的新兵们知道了自己的渺小,败得心服口服,这才老实下来俯首听令。
孔有德这些高级军官不用与士兵切磋,都被孙元化拉到学堂向洋鬼子们学习新式武器的使用方法。
孙元化在登州网罗西学英才,大胆募用西士,组建一支有27名欧人的外籍军团,使登州成为“东陲之西学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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