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绍忠远比孔有德狡猾世故,他道:“你看不出来吗,孙元化为向朝廷证明他的功绩决定孤注一掷,已经不把我们的生死与否放在心里。他的目的只是救出祖大寿向朝廷请功,仅此而已。如果不出意外,走海路确实快捷的多,如果出了意外那只能怪咱们命苦。”
孔有德惊道:“你什么意思?孙大人不是那种将个人看得重于国家民族的混蛋,他是真正爱国爱民的人杰,你想太多了。就算他不把我们放在心里,可是那数万精兵,上万支火枪大炮都是他的心血。你认为他舍得吗?”
自毛帅被斩,直至今日,明廷对东江镇军士的所作所为令曹绍忠那些当事人心如寒冰,对猪明朝廷益加不满。这种不满恨乌及屋,已经蔓延到所有明官身上,连带着对老朋友孙元化都怀疑起来。
曹绍忠道:“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只要那个猪皇帝拨下金银,他自可以招兵买马、铸枪造炮,顶多两年就会重新拥有现在的规模。”
孔有德道:“他一次失误葬送数万精兵,猪皇帝虽然昏庸糊涂,可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曹绍忠道:“大哥,你太天真了,我们遇上飓风全军覆没,朝中的狗官们必定一致认为是军事统领的错,也就是你孔有德的错。
孙元化是文官,不知行军打仗,不识天文地利。你孔有德行伍出身征战多年,难道也不懂,你明明知道他在犯错还不以死进谏,反而愚忠附合终于导致数万锐卒丧生大海。你死有余辜罪有应得,若是不死也要凌迟处死……。”
孔有德不禁打个寒战。听曹绍忠继道:“我们若是运气好,成功在大凌河登陆,打败皇太极,这个大功一定是孙元化大人的。因为他是这次作战行动的策划者,总指挥。我们这些冒着奇险,在那个随时会被狂风巨浪打翻的大海里航行千里,然后又和凶狠之极敌人的浴血奋战的军人只是他的马前卒,除了一身伤痕外基本上得不到任何好处。”
孔有德心念一动,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战士的归宿,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想我们兄弟十几年前在这里誓师反满,又有谁想过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男子汉大丈夫只要行事无愧于天地,有益于民族我们就要毫不犹豫的去作,世俗小人胡言乱语由他去吧。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尽可能快的作好出海准备,尽可能快的早出海,争取在飓风到来以前赶到大凌河入海口 ”
曹绍忠道:“可是时间可能已经不够了,你要知道如果我们失败……?”
孔有德道:“我知道后果,也知道应该怎么办。你放心,我孔有德哪怕粉身碎骨也决不会使弟兄们冤沉大海。”
孙元化道:“弟兄们,今日出战有胜无败,孙某人在此给你们饯行。各位妻儿父母我都会给你们带为照顾,无须挂牵。诸位谁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说出来,只要是孙某人作得到的一定会去作。”心道:“几万弟兄驻扎经年,难免会有露水姻缘姘居情妇,生下儿女也不奇怪。这种事情不敢让家人知道托为照顾。他们心有牵挂如何能英勇杀敌至死方休。”又道:“难宣于众的可以写在纸上,我发誓为你们保留机密。”
孔有德道:“等我们凯旋之后自己去做。大家登船出发。”
出海十数里,孔有德下令抛锚,升旗聚将。心想:“我有什么说什么,以理服人,孙大人安在我军中的眼线也不能对我有什么不妥的密报,何况他们也会因此得救。
张无忌祖师爷不知道我应该带不带兵打仗?我现在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开会。
兄弟们各抒己见,我把大家的意见总和起来形成共同意见,然后我对这个意见进行评论,再给出几个选项,由兄弟们采择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一条去执行,这样就可以把我这个修道者撇开。”道:“两个月前敌猷皇太极率精兵大举来犯,祖大寿身为前线总后居然对此毫不知情,足见其无能。
祖大寿狂傲自大性喜蛮干,只带少量护卫就敢到第一线视察。敌军大至,身负重任的统帅不立即脱离险地返回指挥部调兵遣将以备破敌,而是担心背上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名声,不自量力留在大凌堡,向士卒显示自己与之同生共死的勇气,导致前线群龙无首陷入危境。
大凌堡河窄墙薄易攻难守,守城新卒不过万人,汉满双方众寡悬殊,战斗力更是不成比例,城池旦夕可破。
祖大寿为小义舍国家之大义,当真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山海关,锦州将领无能贪生,几次救援失败,被满洲的围点打援战术吓破胆子,断然不敢再出兵。
孙大人与祖大寿是故交好友,对其排兵布阵之道,忠君爱国之义十分赞赏,所以派我们前往救援。
祖大寿是一员猛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面对皇太极乌云般的精兵他绝对撑过不了多久。今日距离大凌堡之围已有两个月,所以说大凌堡城早就被攻破,祖大寿非死即降,我们前去只是尽心而已。”
众将校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多与满洲兵交过手,深知其锐,对孔有德的分析实在难持异议。即使大凌堡城还被皇太极当作香饵没有发动强攻,城内缺衣少粮伤亡惨重人心涣散,潜力早已耗尽,自己赶到时更加不堪。皇太极只需一指之力就可将他击破,再转而围攻劳师以远的自己,岂不糟糕。
孔有德等他们讨论得差不多,道:“若只是长途跋涉去收尸,我们可以把它当作一次实战演练,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大家是海上的男儿,都知道在这个时间段随时可能起风,海路凶险无比,轻则损失过半,重则全军覆没。诸位跟我出生入死多年,虽然不是亲兄弟,也已情同手足。有什么建议赶紧说出来,毕竟关系到数万兄弟的性命。”
毛承禄第一个跳出来叫道:“姓孙的知道个屁,他为了一个朋友,一点面子,要咱们几万人去送死。依我之见,咱们马上返航,回去跟他理论。”
曹绍忠道:“那怎么行,咱们奉令出征,中途折回就是违抗军令,抗令者斩。他可能不会杀掉我们所有人,但多半会以贪生怕死畏敌不前的罪名杀了大哥。”
毛承禄叫道:“他敢,如果他敢伤大哥一根汗毛,我毛承禄就给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李九成道:“那么咱们就陈兵在他门前逼他收回军令。”
曹绍忠道:“那等同于兵变,孙大人若是不同意,皇上一定会出兵镇压的。”
毛承禄道:“有胆子他就派人来。打怕了明军的满洲人都被咱们打怕,他那些乌合之众来多少咱们灭多少。”
曹绍忠道:“这不是造反吗?”
毛承禄道:“造反就造反。大不了咱们占岛为王去。”
李九成道:“占岛为王,好主意,咱们找几个海岛去避风,等风过了再去。”
尚可喜道:“孙大人的军令是速速抵达耀州盐场,不然就要问斩大哥,你的方法是贻误军机,也是当斩。再说这附近也没有大的海岛可容下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船?”
毛承禄道:“咱们南下去投奔郑家海盗,他要敢不收,咱们就灭了他,来个鸠占鹊巢。”
曹绍忠道:“我听说郑家正在同朝廷谈判,准备接受招安。弄不好口上答应,手上设圈套把咱们五花大绑献给朱皇帝,当作投命状。”
毛承禄道:“这也不好,那也不行,难道要我们去投奔流寇。”
李九成道:“好主意,流匪都不会使用火器,更不会打海战。我们加入高迎祥一定会倒履相迎,他来日打下北京城坐了皇帝我们就是开国功臣。”
“不行。”孔有德一口否决,道:““若是加入义军我们必须上岸,这些战船只能毁掉以免重新落入猪皇帝之手。还有,义军使用的是流动战术,我们大炮无数,跟不上他们的行军速度,也只能毁掉。内地明军多骑马射箭,火药铅弹无法从敌人处获得,更加无法在逃亡中制造,打得几仗咱们火药耗尽,火枪就无法使用,只能改回弓箭。自费武功的我们还有什么厉害?还有什么特色?所以绝对不行。”心道:“猪皇帝昏庸无能多疑到了极点,爪牙狗官只知道吃喝玩乐横征暴敛,害的天下百姓生不起,养不起,病不起,死不起。孙元化大哥独木难支,天下易主已是必然,有没有我的帮忙大师兄都能得到天下,即使今天得不到明天也会得到。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他必定挥师关外荡平满洲狄夷。没有我的枪炮他在平地野战时很难压制敌人骑兵的冲锋,无法形成一边倒的优势,直接导致很多战士白白牺牲,那些战士是民族的精英,国家的支柱,随便哪一个都比一百个狗官有用。”
李九成道:“那只有投靠满洲了。”
“放屁。”孔有德骂道。“我们和满洲打生打死十几年,杀了他们好几万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他们怎么会接受我们?就算皇太极心胸开宽不计前嫌,可我们是血统纯正的汉族军人,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同族供给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同族们节衣缩食养活了我们,我们就要对他们绝对忠诚。在保护民族的战场上万箭穿心,千刀入骨,死无葬身之地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因为那是我们的责任。
满洲狗是大汉民族的死敌,也就是我们的死敌,哪个人再敢提这种建议别怪我对他不客气。”他顿了一顿,又道:“满洲人只是一帮跳梁小丑,纵然兴旺也难成大器。想我们中华民族地域比他大百倍,人口多千倍,只要朝政略有起色就可以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投靠他们短视之极,除了留下汉奸的千古骂名外一无所有。”
毛承禄道:“大哥,你有一句话说错了。咱们自起兵以来,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自己缴获的,跟大汉民族,猪明朝廷一点关系都没有。”
孔有德尚未开口,曹绍忠道:“就算这样,咱们也是汉族武士,岂能投靠民族敌人?”
众将士你望我,我望你,心里都在想:“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难道要等着风浪把我们打入海底?”
更有人想:“退则大哥要被问罪,进则全军冤沉大海,大哥依旧会被淹死,两害相并取其轻,不如……。”
孔有德道:“我百思权衡,发现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保护大家周全。”
全将士闻言,齐声道:“那大哥快说出来给我们听。”
孔有德道:“我夜观天像发现,今年的季风要比往年来得还要早。快则今晚,迟则明日,海上就会变成地狱。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再往前走,不然起风后咱们逃回港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在这里等风,风浪一起立即返航。
如果我没有猜错,孙大人现在应该还在港口。他孤注一掷的把精锐倾城而出怎么会放心,他一定也在等风。如果三天内风没有来,他就可以安心回去等着对我嘲讽,如果来了,他则要在第一时间知道,考虑如何向朝廷交待,如何对我们这些烈士进行祭奠。
那个时候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当日的决定后悔的要死,如果在这个时间我们平安返回,他一定如同法场遇大赦,对我们违抗军令的事绝口不提。众位兄弟以为如何?”
毛承禄等人无不同意。孔有德传下号令,众将回船睡觉,以便节省体力搏风击浪。当夜风起,孔有德立即拔锚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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