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的举动令孔有德十分无奈：我给机会你都不动手，你不动手我怎么反击？难道天道真的不允许我用神力杀人？你不动手我就继续诱你出手。

        黄龙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孔有德放他回港的原因，那么好的机会谁肯放过？孔有德却放过。分析孔有德的履历可以得出他决不是讲究仁义理法的宋襄公，可他却作出比宋襄公还要迂腐的事情。一定有阴谋。

        山东舰队的行为越来越不可理喻，白天四处打鱼，晚上聚在港口外过夜，一艘站岗放哨的船都没有。这哪里是来打仗的叛军，分明是跑到皮岛海域讨生活的渔民。

        孔有德他们如此嚣张，黄龙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中阴谋诡计。

        孔有德的山东军脱胎于皮岛，双方熟人甚多，难免有人私下接触班荆道故。黄龙知道后极度惊恐，他认为他找到孔有德围而不攻的原因，那就是内奸计：“孔有德想策反皮岛兵马谋害我，以便完好无损的接收皮岛的一切。”

        既然找到原因黄龙立即开始清除皮岛上的不稳定因素，凡是同山东军接触过的人一律监禁审查严刑逼供。皮岛战士不承认反水就加刑；承认反水的就得招出同党和里应外合计划，不招供的继续加刑逼供。皮岛士兵受不住皮肉之苦只能胡乱攀诬，编造子虚乌有的行动方案，结果黄龙抓到的内奸越来越多，监牢很快爆满。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又曰：“乱世用重刑”。黄龙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大量处决皮岛士兵。为防止皮岛士兵出逃投奔孔有德，黄龙派人封锁港口海岸。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黄龙在皮岛搞屠杀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东江镇。广鹿、长山、石城诸岛多有成员参与登州革命，军民害怕株连九族，为图自保，争先反叛朝廷向孔有德投诚。

        孔有德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把黄龙吓得搞起白色恐怖逼反无数手下。依照军事规律现在是进攻皮岛的最佳时机，只是舰队幸免于难源于自己的神目之功，自己带着兄弟们逃出生天已经是踩在天道边线上，万万不能再进攻，只能等，等黄龙向自己进攻再反击。

        面对越抓越多的奸细黄龙已经手忙脚乱无暇他顾，哪里还有心情进攻孔有德。双方谁也不进攻就这么耗着，一直耗到过年，一个大问题摆在山东军面前：存粮将尽，大家吃鱼都吃出胃病。

        孔有德也在一直思考未来的道路，经过反复思考终于找到一个对兄弟们百利一害的行动方案。这一害是对名声有损，强制执行九成激得兄弟们造反。

        孔有德以武入道不惧任何人，对自己的选择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对兄弟们的将来却非常看重。他担心自己的决定连累他们，通常不敢作决定，有些优柔寡断，喜欢提出方案由大家讨论选择。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召集大小将校要他们发表对未来的看法。

        耿仲明道：“大哥说去那儿就去那儿，我跟定大哥。”

        若是以前耿仲明还会发表自己的意见，自从见识到孔有德的神法后认定孔有德一定会将自己带上一条光明大道，既然一切都在大哥掌控之中自己也不用胡乱操心，他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干。

        曹绍忠只知道孔有德功力通玄，不知道他已经是半神之体，当此绝境他也不知道未来的道路在何方，道：“我不知道。我想了很多方法都不行，大哥说咱们应该去何方？”

        其余人众都道：“咱们都听大哥的。大哥料事如神，一招疑兵之计将黄龙吓成那个熊样，你说得一定是对的。”

        孔有德心道：“我疑个屁的兵。”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么我就把咱们现在的情况给大家分析分析，最后去往何处大家投票决定。你们说好不好？”

        大家齐声称是，要求孔有德快说。

        孔有德道：“现在咱们有北上，南下，东去，西往四个选择。西往就是俯首系颈去向猪皇帝投降，哀求朝廷宽大处理。我认为这是一条死路，先前咱们写降书求朝廷宽宏大量法外开恩，结果朝廷立即派兵偷袭咱们。朝廷根本不把咱们的生死放在心上，现在咱们杀了这么多官兵，他们一定恨我们入骨，向朝廷投降能够死个痛快都是奇迹。毛承禄他们已经被猪皇帝3600刀凌迟处死，咱们会有什么结果自己去想。”

        耿仲明道：“我宁可饿死也不同意向猪皇帝投降。”

        曹绍忠道：“我也是。”

        众人异口同声反对向猪皇帝投降。

        崇祯帝若是知道曾经向他效忠的官兵对他没有一点留恋之心一定会大叫冤枉：“我曾指定孙元化戴罪立功主持和谈，就是要对你们法外开恩从轻发落，都是下面的贪官污吏地主恶霸从中作祟歪曲中央精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孔有德道：“东去，就是向东而去。东边大洋深处有一倭国，人口数百万，近千万，咱们去把他给灭了作为立身之本。不管中原打成什么样都和咱们没有关系，将来谁得天下咱们都是一方王侯。”

        开疆拓土灭国称王，震古烁今流芳百世，多好的事情。曹绍忠尚未开口下面的兄弟们已经喊开：“就去灭倭国。咱们也混个王爷当当。”

        好一番鼓噪。

        曹绍忠道：“我反对东去计划。倭国虽小也有千万人口。咱们战斗人员总共不过三千，不要说打，就是倭国投降咱们都管不过来，更何况倭人不会投降，他们会反抗。当年前元十几万大军数百艘战船远征倭国都铩羽而归，咱们去了也一样。倭人凶残好斗勇猛善战，前些年朝廷以倾国之力在朝鲜激战数年方才将之击退。倭国就算是用人命堆也能把咱们堆死。”

        孔有德道：“曹兄弟，我没有说过要一战定乾坤，咱们可以今天占几个小岛，明天再占一块陆地，以蚕食之法吞并倭国。”

        曹绍忠道：“倭国不会给我们机会的。他们在朝鲜吃过大明的亏，对明军非常畏惧，只要一看到咱们就会倾尽全国之力放手一击，绝不会使用添油战术。”

        孔有德点点头，如果自己是倭王一定也会这么干。

        耿仲明他们默然，看来东去战略只能是臆想。要知道曹绍忠参加过抗倭援朝战争，他对倭国的了解远非众人所能用及，他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

        事实上大错特错，此时倭国根本没有倭王。因为侵朝战争彻底失败，几十万军队败亡，丰臣秀吉年老病毙中央政权崩溃，各地大名趁势而起建立独立王国，彼此征战乱作一团。孔有德他们要是真的去倭国，凭借明军的威名和他们的实力说不定真能占据一盘散沙的日本。

        孔有德他们都是纯粹的中国人，中央集权思想渗入他们灵魂深处。在他们心中中央政府就算打了大败仗依然是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不但不敢明目张胆向他挑战，还得加大对中央的支援力度以显示忠心，这会使中央恢复元气继续掌控国家。他们用中华大统一的思想推测日本小统一的发展，当然南辕北辙。

        东去不行，孔有德接着说南下。道：“南下，就是下南海，去投奔南洋海盗郑芝龙。”

        这一回全部都不答应。

        耿仲明道：“咱们虽然没有根基，但是咱们还有几百条船，几万支火枪，几百门大炮，几千战无不胜的兄弟。郑芝龙敢接受我们吗？他不怕咱们在南海站稳脚跟后把他干掉自己当老大?”

        耿仲明这话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寄人篱下哪有自据为王的好。

        皮岛的战士多次将凶残的满洲八旗打得溃不成军，自认是精锐中的精锐，人人都是天老大我老二的傲骄心态，根本不把海盗郑芝龙放在眼里。他们认为自己指挥那些乌合之众就够丢人的，更何况要看他们脸色，一听到南下两个字就是一路南下灭掉郑芝龙鸠占鹊巢。

        耿仲明道：“郑芝龙不敢接纳咱们，咱们要么白跑一趟再寻去处；要么亮出枪炮把他灭掉独霸南海。咱们粮食不多，本就时间紧促，没有白跑的功夫，只能打。咱们没有基地，无法持续作战，郑芝龙只需要主力逃跑，不断的派轻舟骚扰咱们，用不了多久咱们就会垮掉。南下不可取。”

        曹绍忠道：“若真如耿兄弟所言起码咱们败得堂堂正正。若是那郑芝龙笑脸相对，将咱们诱进陷阱一股擒拿，砍下咱们的脑袋向猪皇帝邀功，那咱们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一山难容二虎，咱们跟郑芝龙凑一块必定是你死我活，除非咱们把郑芝龙诱进来杀掉，不然现在的咱们根本奈何不了郑芝龙。南海万万去不得。”

        孔有德道：“那就只剩下北上。北边是谁大家都清楚，自己决定吧。”

        众人张口结舌，从父辈到自己，从孔家寨到皮岛，他们同满洲狗厮杀十数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满洲自努尔哈赤起兵至今折损总量不过十万，孔有德一伙要为满洲一大半伤亡负责，他们同满洲的仇恨不是一般的深。去投奔满洲！说不定皇太极直接把他们押到一处处惨案现场挖坑活埋祭奠满洲英烈的在天之灵。

        曹绍忠道：“绝对不能向满洲投降，这不是死不死的问题，还关乎着名誉。难道大家想被子孙后代指着脊梁骨骂汉奸？我曹绍忠生是汉人死是汉鬼，宁可受那么3600刀的凌迟之苦也不留骂名。”

        耿仲明道：“言之有理，我耿仲明也一样。”

        不少将校是从满洲那边逃过来的，他们被满洲人屠灭家乡，杀光亲人，奸淫妻女姐妹，自己被贬成奴隶。每天吃得是猪食，起得比狗早，在皮鞭棍棒下日夜劳作，亲眼看到无数同伴活活累死，他们对满洲的仇恨实非语言所能形容，齐声反对投靠后金。

        大家讨论半天又回到出发点，那就是要到哪去寻找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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