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言安详地闭上了他疲劳的眼睛准备在藤原妹红的膝枕上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一道微弱的求救声从未知的远方传到了莫言的耳中。

        “救救我，拜托了，无论是谁都好，请救救我！”

        刚把眼睛闭上的莫言猛地睁开了眼睛，把藤原妹红吓了一跳。

        莫言不顾藤原妹红的劝阻，执意地爬起身，望向那个求救声传来的方向，那是魔法森林的方向。

        似乎是察觉到莫言即将离去，藤原妹红还是不忍让莫言就这么离开，刚被异界的修仙者大肆摧残了一番的人间之里非常需要一个强大的人坐镇，刚把整个人间之里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的莫言最为合适。

        人间之里的村民需要他。

        莫言感觉到了藤原妹红的期许，但他不能留下，他必须回应那个呼救声音的主人。

        他不能放任那个身处绝望的弱者不顾，他不想再看到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悲剧又一次发生在别人身上。

        莫言转身，和藤原妹红对视，他坚定的眼神告诉了藤原妹红他一定会离去的决心，他意已决，听不进劝说。但莫言也不是撒手不管的渣男，他伸手按在眉间，十五队血甲道兵从他背后的影子里走了出来。

        “妹红队长，我给你留十五队血甲道兵，有他们在，人间之里不用担心外敌再犯。”

        “我必须立刻动身，抱歉了。”

        说完，莫言立刻腾空而起，朝着魔法森林的方向急速飞去。

        望着莫言那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整齐排列等候她指令的十五队血甲道兵，藤原妹红的眼神很复杂。

        “莫言，你可真像......不，算了。”

        藤原妹红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把多余的思绪甩出脑袋，重新振作起来，再度变成了过去那个威严认真的人间之里警卫队首领，开始对血甲道兵指挥下令，让他们各自分工。或是守卫人间之里不受外敌侵犯，或是前去救治还有可能存活的村民和妖怪，或是帮忙恢复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房屋街道，总之，藤原妹红现在还不能休息，她必须忙起来。

        ......

        米斯蒂娅.萝蕾拉，夜雀妖怪，没什么实力，属于幻想乡底层妖怪中的一员，草根阶级的妖怪之一，很弱。平时经营着一家移动小摊，贩卖食物，主要贩卖烤八目鳗，当然也售卖其他食物，不仅限于烤八目鳗这一种。

        幻想乡时不时会出现异变这是生活在幻想乡的人类和妖怪都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其中大部分异变大多是生活在幻想乡的强者闲着没事干搞事弄出来的，但少部分异变则是一些不同寻常的异变。

        比如幻想乡突然长满了花朵，到处都是花。再比如某个阎魔判官闲着没事干来地上溜达几圈，逮到谁就狠狠地对他说教一通，让人头疼。还比如某些来自外界的人类突然大规模降临幻想乡，然后给幻想乡的妖怪们加餐。

        米斯蒂亚.萝蕾拉经历过很多次异变，大多时候她都会安分守己地呆在自己的小摊上，或者蹲在家里，等着异变过去。她很幸运，一直活到了现在。

        直到她迎来了她人生中最恐怖的一次异变。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怪物袭击了魔法森林，这些怪物个个无比疯狂，仿佛它们的生命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发疯，疯狂的破坏，疯狂的繁衍，疯狂的感染，疯狂的奔跑，疯狂的杀戮......

        推着自己的移动小摊车准备做生意的米斯蒂娅就被一只感染了疯狂的妖精所袭击，虽然最后她击败了那只疯狂的妖精并让她受伤逃走了，但她也因此受了伤，流了血，流出的血液让她被更加强大的疯狂生物所盯上了，三只同样感染了疯狂的妖狼不断地追击着米斯蒂娅，就算她飞起来也无法摆脱这三只疯狂妖狼的追袭。

        最后，她精疲力尽地降落在地面，孤立无援地面对着向她狂奔而来的疯狂妖狼，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于是，米斯蒂娅效仿古老的人类，双手合十，十指相握，在绝望中拼命地祈祷着，祈祷有人能来救救她，将她从这绝望的死亡绝境中拯救。

        靠着强大的感应，莫言很快便查到了那道求救声的主人所在何处，莫言赶忙加速，冲破音障的阻碍，用比某只整天在幻想乡上空逮虾户的鸦天狗记者还要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

        就在疯狂妖狼的长吻即将啃噬在弱小的夜雀妖怪的手臂上时，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打破了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狩猎游戏。巨大的轰鸣声几乎让米斯蒂娅的耳朵彻底变聋，但当她睁开了眼睛重新看见光明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她的祈祷被回应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挡在了她的身前，轻松地踩死了两只疯狂妖狼，手里还提着一只死去的疯狂妖狼，仔细地观察着，似乎在研究什么。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莫言打了个响指，血火自响指中分裂而出，落在三只疯狂妖狼的尸体上，把它们烧成灰烬。

        莫言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米斯蒂娅紧紧地抱住了。夜雀妖怪开心地落泪，她紧紧地抱着面前的这个人类，抛弃了过去对人类的偏见，发自内心地感激着这个拯救了她生命的男人。

        “谢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被米斯蒂娅这么一抱，莫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任由这只小妖怪抱着，顺带使用无声无息的安魂法术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和被吓坏了的灵魂。

        “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若不是您，恐怕我早就死了，真的，非常感谢！”

        过了好一会儿，米斯蒂娅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松开了莫言。她对着莫言深深地鞠了一躬，几乎是成了一个九十度直角，感激之情迎面而来，让莫言也有些吃不消。

        莫言急忙摆了摆手，把米斯蒂娅扶起身：“别别别，救了你只是我的举手之劳，不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待到米斯蒂娅冷静下来后，莫言才开始询问她有关遇袭的具体信息。本来莫言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张大众脸，但听完米斯蒂娅所详细描述的那些信息后，莫言的表情已经变得无比阴沉了。

        米斯蒂娅在逃亡的过程中看到过不止一个被疯狂怪物所伤害的受害者，有些人类直接死在了疯狂怪物的手里，有些妖怪被疯狂怪物所感染，变成了疯狂的妖怪，有些妖精也被卷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异变当中，损失惨重。

        听完米斯蒂娅所说的那些事后，莫言闭上眼睛走到一边深呼吸了几次，待到他再度睁开眼后，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仁慈和平静，取而代之的只有冰冷的杀意和无情的残酷。

        莫言绕着米斯蒂娅给她画了大圈，让米斯蒂娅安心地呆在圈里面，这个圈可以保护她不被疯狂怪物所袭击。为了让米斯蒂娅安心，莫言还给了她一队血甲道兵保护她的安全，而他自己，则有其他事要做。

        看着满脸坚毅的莫言，米斯蒂娅有些犹豫地说道：“恩人？难道您想独自一人去解决异变吗？”

        莫言点了点头：“很多人在受苦，无论是人类，妖怪，还是妖精，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苦难。我必须去拯救他们，让他们不再受苦。”

        望着莫言那高大的身影，听着他那发自内心没有任何一丝谎言与虚假的话语，米斯蒂娅对莫言是越加的崇拜了。

        他就是家族长辈口中说的故事里的那种英雄，心怀天下，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大英雄。

        但一想到那些疯狂怪物的可怕，米斯蒂娅还是不禁害怕，她不想莫言也落得个和疯狂怪物一样的悲惨下场，她想要劝劝莫言，或许他不该如此急躁，或许他应该去找找解决异变的专家，去找博丽巫女。

        但米斯蒂娅所想到的，莫言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莫言转身，俯下身子，让米斯蒂娅不必再仰视他。莫言认真严肃地和米斯蒂娅对视，告诉了她自己不得不立刻动身的理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没时间了。每过去一分钟，那些受苦的生灵就会多一分钟苦难。博丽巫女的确是解决异变的专家，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别担心，我很强大，我会没事的。”说完，莫言摸了摸米斯蒂娅的小脑袋，用憨厚的傻笑让她安心。

        莫言不再犹豫，吩咐好血甲道兵保护好米斯蒂娅，随后便一飞冲天，直奔九天之上而去。

        飞到高空，神魔之躯给予了他强大的视力，让他将魔法森林一览无余，甚至连地上的蚂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越是看下去，莫言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赶紧。”

        “我不是为了名与利，我也不是出于怜悯和可怜，我只为了我自己。我纯粹是想要这么做，所以我才这么做的！”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莫言伸出自己的右手，一咬牙，狠心地挖出了自己的右眼。他没有痛苦地喊出声，而是紧咬牙关，忍着痛苦，一声不吭。莫言把右眼球丢在面前，双手结印，口中念诀，神魔之力尽数灌注在这颗右眼球里，让这颗眼球慢慢地变大，最后越变越大，直至大到足以遮天蔽日。

        “散！”莫言一声怒喝，那颗巨大的右眼球猛然爆炸，化为无数不可见不可闻之物弥漫于天地间。

        献祭了自己的右眼过后，莫言还未停下自己的动作。

        他忍着削弱与伤痛，再度举起自己的右手，隔开自己的手腕，一团最为精粹的神魔之血被他祭出。

        “疯狂？嘿嘿嘿，和老子的精神病相比，你们的疯狂算个屁！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咦哈！”

        莫言怪笑着一拳击碎面前的血液团，让神魔的血液化为无数道血华分散到魔法森林各处，那些被疯狂所感染的生灵，那些入侵了魔法森林的疯狂生物，无一例外地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人类、妖怪的脸、妖精的脸、怪物的脸，这些疯狂者的脸都露出了同一种表情，不是熟悉的疯狂，而是另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东西。

        迷茫。

        我是谁？我是莫言！不对！我不是莫言！那我是谁？我为何要疯狂？莫言是谁？难道我真的是莫言？不对，莫言是什么东西？我又是什么东西？何为生存？何为死亡？疯狂又为何物？什么是本尊？我是神魔分身？

        所有的疯狂者都吸入了莫言的神魔之血，然后被他所影响，不断地自问，渐渐地，他们身上的疯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知的迷茫。他们思考了很多，思考了很久，却仍被困于神魔的意识之海里，逐渐地被同化，成为莫言的一部分。

        “停下！都给我冷静！都给我好好看看你们自己！好好想想你们到底是谁！”就在所有的疯狂者都开始从迷茫向沉沦所靠拢时，莫言的一声怒喝唤醒了所有被疯狂所感染的生灵。

        人类开始疑惑地打量自己的手掌，慢慢地回想起自己属于人类的记忆。妖怪好奇地催动自己的妖力使出妖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妖怪的身份。妖精们开心地在魔法森林里到处乱飞，胡乱地丢弹幕，至于莫言的记忆？心思最为纯粹的她们早已忘记过去，只是开心的活在当下。

        唯有那些自异界入侵而来的疯狂怪物，它们无一例外地还是满脸的迷茫，最后脸上的迷茫逐渐变成觉悟，所有的疯狂怪物都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句话。

        “我是莫言，我是莫言的一部分，本尊有令，回归本源。”说罢，这些来自异界的疯狂怪物们开始溶解身躯，化为雾气、泡影、光碎、灰尘，随风而散，最终又回到了莫言的身边，被他吸收，成为了他的力量。

        吸收了所有的疯狂怪物后，莫言脸上仍旧是那副怪笑的表情，而且越发的难以控制。

        “嘻嘻嘻嘻嘻！叽叽叽！桀桀桀桀桀桀！吔！我是莫言！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的就是莫言呀！芜湖！好耶！看老子他妈的七十二变！”

        莫言怪笑着，笑着笑着就变成了怪叫，然后开始犯病，自己一个人在魔法森林的高空不断地变化形态，他一会儿是男人，一会儿又是女人，一会儿是自行车，一会儿又是拖鞋，一会儿是头戴奴隶头身穿羽翼骑士一套板甲手持濡湿小镰刀开始抹暗松脂的正道骑士，一会儿是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裤衩子的一无所有者......

        莫言就这么一个人在魔法森林的高空不断变身，直到变完了七十二种形态，最后落在地面，变回了原型，一个名叫莫言的男人，伸展四肢的躺在地上，躺出一个大字，望着天空发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莫言，嘿嘿嘿，我，我是，莫言。”莫言恢复了正常，但嘴里仍是念念有词，虽然说话的声音很低，但仍是在说着自己是莫言这类的神经病的话语。

        “好累，好痛，脑子好痒，我是不是要长脑子了？”莫言摸了摸后脑勺，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长了什么东西，好痒。

        “魔法森林，安全了，所有人，都没事了。我，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莫言睁开重新长出来的右眼，悲伤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草，哭什么啊，我。那些死去的生灵，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已经尽快了，但，没办法，再怎么快也快不过命运，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时间，他们的死亡，我没法干预。”莫言像是在说服自己，伸手捂住脸，声音哽咽，泪水不断地自眼角滑落，顺着脸庞流下，在他的脸上淌出泪痕。

        “搞什么啊，你。说什么要救所有人，说什么自己很强大，说什么大话啊你。”

        “大妖精，无辜的人类，弱小的妖精，什么都不知道的妖怪，搞什么啊，这不都差不多吗？弱小的家伙，活不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痛苦，疲惫，疯狂的残余，自问的迷茫，分裂灵魂与精神的混乱，体力的消耗，又一次，疲惫和情感冲垮了莫言，他躺在了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安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真的好累，他好想睡一觉，睡一场再也醒不过来的觉。

        拯救所有人，太难了。

        他拼尽全力，也只能救下还活着的人，至于已经遭遇不幸的，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是已经发生的历史，是注定的命运，也是让莫言悲伤的现实。

        莫言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他即将沉睡，但就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的内心再度涌出一股对力量的极度渴望。他已经很强大了，但他还是不满足。他想要变得更加强大，他想要用更强的力量去拯救生灵，他不想看到悲剧的发生，也不想看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在他人身上重演。

        莫言停止了哭泣，停止了怪笑，停止了动作，甚至停止了呼吸。

        不知从何时开始飘落的雪花掩盖了这个多情伤感的千星神魔，让他得以短暂地安眠片刻。

        睡吧，莫言。

        睡吧。

        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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