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糟老头一个多月,我总算套出了一些旧话。
在我昏迷在村南坟堆的时候,我爹找到了我,那时我已经失去意识了,我爹把我送到诊所,后来又转到镇上医院,医生说孩子身体太弱,需要调养,但打了两天点滴我依旧没有醒,我爹只好去求神婆,神婆无能为力,说我恐怕要被阎王带走了。那几天我爹走遍了整个镇,终于从别人那打听到了糟老头,也就是崇山道人,据说他是正儿八经的茅山道士,学问大,能耐强,但就是有个怪脾气,很难与人相处,据说他每年只出山三次,素有‘事不过三’的原则,也就是说他每年只帮人办三件事,如果我够幸运,没准能请得动他,后面至于我爹怎么打动这老家伙救我,我就无从得知了,但从这一个月来和他相处上看,想要入得了他的法眼,一个字,难!
我和糟老头,也就是我师傅,虽然表面上我称他为师傅,但背地里我一直叫他糟老头,原因无他,我就是看不上他。
当然,他更看不上我!
不过跟糟老头呆在一起,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而且自那以后几乎没见过阴灵。他带着我一路向难走,我们路过镇集、村庄还有山沟子,有车的话就搭车,没车我们就租毛驴带路,我问他到底要去哪儿,他具体没说,只告诉我,要去江西。
我对江西非常陌生,更不知道糟老头带我去江西干嘛,那个时候,人贩子还没有现在这么多,可我依然怀疑这老头是不是想把我卖了!
别看糟老头一身糟糠,但他很有钱,吃饭住宿方面这老头挥金如土,我从没见过一个道士竟然喝酒吃肉到他这种地步。
好奇之余,我小心的问:“师父,咱们茅山派难道没有禁欲吗?”
“有。”糟老头的另外一句话让我大跌眼镜,“终身不娶,其他的没有。”
我啊了声:“那俺岂不是不能给俺家传宗接代了?”
我们村最忌讳的就是不能传宗接代,那等同于不孝,俗话说百善孝为先,我爹养我这么大,以后我不能结婚生子,给他带个大胖孙子,那我还是个好儿子吗!
糟老头瞥了我一眼,继续啃着手上的兔子肉,冷冷的道:“我救了你一命,要不,你们老朱家早就断子绝孙了。”
我恨恨的应了声,这老头说话总是不遭人待见。
第二天,我们路过河南信阳的一个小县城,那里接近河南边境,因为已经是晚上了,我们坐拖拉机继续赶了一个多小时路程,糟老头说停吧,付完钱,我俩就继续徒步走。六月份的天,这里的晚上格外凉爽,我和糟老头素来没有什么话聊,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一路沉默。
“师父,咱们住哪儿?”
糟老头怔了住,顿了几秒,回过头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找个住宿的地方太难了。”糟老头道。
我心想,你个老不死的,刚才不是你让下车的吗,现在人家走了,这大晚上的上哪儿再去找车载我们离开。
“要不俺们回去吧,俺可不想睡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我说。
糟老头嘿嘿一笑,说:“如果我没记错,前面有个瓦砾村,咱们走吧。”
“你。”咦,这个臭老头竟然骗我,我举了举拳头表示抗议。
糟老头一边笑,一边继续赶路。
一直以来,我心里都有一个结,但每次想要开口却都犹豫住了,我怕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宁愿把自己编造的答案当做事实,也不想等糟老头把确切的告诉,而不是我想要的。
杨晓芸同学,一个和我命格相似的女孩,她到底怎样了?
我们穿过几条小路,这里的一切像极了我老家的样子,走在土路上我有种回到家的感觉,但我知道,任何乡村都是大同小异的,尽管相似,但我家离这里已经很远很远了。
奇怪的是,这里的村落中,灯火通明,好像各家各户都习惯晚睡似的,我算了算,现在应该至少晚上十点多了,按我们老家的习惯,一般白天劳作完,吃完晚饭就会准备洗漱睡觉的,村子又不像镇上总有马戏团、外地演出会等节目。
事出不然必有因。
我小心翼翼的跟在糟老头身后,环视着四周,可也没瞅到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突然,糟老头停了下来,一双鹰母盯着我看。
“咋啦?”
“你踩到我的脚后跟了。”
我哦了声,赶紧退了几步,可一不小心滑倒在地,我用手撑着地准备站起来,一起身忽然觉得手上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我在衣服上蹭了蹭,也没管,继续往前走。
说也奇怪,这村子大晚上灯火通明,可离近之后,却发现每家每户的灯光却不是普通的白炽灯或者烛光色,而是泛着幽明的淡蓝色。
这让我想起了一种火,鬼火。
这个村子肯定有问题,不用我说,糟老头肯定也发现了什么端倪,而且听他的意思好像以前来过。
糟老头走到一家屋子门前,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我心里一惊,这老头忒没礼貌了,不敲门硬闯民宅!
谁知,他一开门,屋内泛着的灯光‘唰’的一下,好似有一阵寒风陡然来袭似的,屋内瞬间变得灰暗起来。
糟老头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出来了,淡淡的说:“走。”
我哦了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刚才屋里明明有灯光的,怎么一开门,里面一下子就啥都没了。
该不会真是鬼火吧?想到这里,我抬头去看其他屋子的时候,瞬间有了种恐怖的感觉,有一家闹鬼不奇怪,如果全村人都闹鬼的话……我不敢深想。
糟老头打开第二家房门,发生的情况与之相同。
等我们来到第三家的时候,屋里传来了细弱蚊虫的谈话声,糟老头没有着急踢门,而是站在门外,而我则竖起耳朵趴在门把手旁想要听里面在谈论什么。里面到底是人是鬼,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分辨清楚。
“你想不想跟我学道?”
糟老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我愣了愣,心想既然我爹都同意把我托付给你了,那我不学点手艺回去有啥脸面见他,二话不说,点头。
糟老头从怀里掏出一本残破的旧书,有好几次我都注意到他想把这玩意儿给我,但似乎又挺不情愿,我也不从不打正眼去瞧,兴许是他看我不怎么上心,有意刁难我。可我觉得,反正有吃有喝就足够了,等他愿意放我回家,我就灰溜的回去,鬼才愿意跟这个怪人呆在一起。
我蹲在月光下,借着一点光色看清楚书皮的封面上写着:《七十二字魑魅伏书》。
我立马道:“这不是本鬼故事吗?”
糟老头吹胡子瞪眼道:“你胡诌啥!”
我幸灾乐祸的说:“俺爹托人在湘西买过,就是本小说,师父,你被人忽悠了。”
“放屁,你瞪大眼睛看清楚。”
我哼了声,翻开书页,里面写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心法,还有不少口诀妙门,我默念了几句,感觉好像挺靠谱的!反正不是小说内容。
难道这本才是真正的茅山道法,而我爹买的那本其实是几经倒手的骗术。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我尴尬的问道:“师父,这是啥啊?”
糟老头估计被我气的够呛,无奈的道:“你打开‘断’字篇,我让你念时你就念,中途不准停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停。”
我点点头,问:“师父,咱们是要驱鬼吗?”
糟老头嗯了声,道:“这间村落去年我来过一次,想不到物是人非,竟成了一处乱葬岗!”
“乱葬岗?”我怔了住,急忙道:“这么说,这里的村民都死了?也就是说,方才这些灯火就是他们的鬼魂咯?”
我望着周围,却没看到任何阴灵,心里奇怪,暗想以我这么弱的体质都看不到他们,糟老头怎么断定村落里的人全都死了?而且刚才的‘鬼火’就是他们的魂魄?
“人鬼殊途,既然都已经成为魂魄了,就不该留恋世间。”糟老头似乎是在对某处说道,声音格外高调,“若是执意,本道就送你们轮回吧。”
“喜子。”
我哎了声。
“超度吧。”
“啥?”我说。
糟老头瞪了我一眼:“念。”
我哦了声,心说你个老不死的,俺又没学过道术,怎么知道你说的超度就是给他们念咒文。
“洪究学道,是是人间魑魅,不法、不正、不良、不义者为鬼,驱其轮回,享畜、享人各门……”我一边念,一边用眼睛扫视周遭,倒要看看这个老道有什么本事。
糟老头在我眼里一直以来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家伙,除了有钱,别无能耐,我承认这段时间我没少花他的钱,但想到我爹求他救我一定也没少支出,就有了心里安慰,至少得把我爹送给他的给吃回来。
一转眼的功夫,糟老头突然不见了!
我心里一惊,似乎回到了当初在老家村南坟堆,百只烈鬼尽在眼前。
我咽了口唾沫,心想,这个老不死的,该不会想玩死我吧?
轰的一下。
就在我不远处的土屋发出一声暴响,房门炸开,蹦出三个素衣蓼发男人,他们或枯目孱瘦、或狰狞丑陋、或凶神恶煞,一脸憎恶。
我继续念着经纶,额头冒出不少冷汗。
惊奇的是,他们好像都是冲我来的,我暗叫不好,糟老头得是利用我牵引他们,而这狗屁什么超度经纶也是忽悠我的!
瞬间,我就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但想到这老道士好歹救过我一命,如果我这么跑了,便又欠了他一条债。
索性我闷着头继续念,然后四处张望着,希望能看到那个老不死的赶紧出现救我。
“轰”
“轰”
“轰”
其他住宅俱都传来阵阵哄闹,接着三五成群的亡魂竟都像我奔袭而来,吓得我差点失禁。
这些亡魂比我在村南见到的要可怕的多,他们的怨气更加浓烈,比起那些孤魂野鬼,他们好像死的不寻常,我爹说,死的越不寻常的鬼,戾气越重,若是那些普通讨钱鬼、讨饭鬼,就是普通人用张黄符都能把他们吓跑,可这种鬼魂,非茅山道士不能驱除。
利齿、獠牙、白爪,好像我跟他们有杀身之仇似的,这些鬼魂一窝蜂的扑向我。
我吓的冷汗直冒,一边念一边想,糟老头啊糟老头,老子今天不论挂不挂,都不再欠你了。
恶鬼侵袭。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说实话,傻子才不会跑,若不是糟老头救过我,打死我也不要当这个傻子。
我干脆闭上眼睛,继续念经。
耳边传来糟老头的嘱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
陡然间,当我心惊胆战,等待这些恶鬼降临在我身上,那种切肤之痛时,一切好像终止了,这些恶鬼的声音忧然在耳,我慢慢抬起眼皮,看到的是一张张可怕的面孔近在咫尺,他们的嘴巴张的老大,还有些口涎低落,恶心又变态。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们竟然伤害不了我?
我睁大眼睛,发现自己的周身似乎包裹了一层保护膜,任他们鬼哭狼嚎,也无法突破这层保护。
我倒吸了口凉气,心里暗自佩服起这个糟老头来,当下不再犹豫,念起经纶的声音大了好几个分贝。
糟老头啊糟老头,看来老子当真是小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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