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洛秋抬头望向半轮残月,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嗯,月有阴晴圆缺,最不能免俗的也是‘悲欢离合’这四个字。”说到这里,望望半轮残月却不再言语。
杨黛儿轻笑道:“我倒觉得,思念让人更加真实地感受到生活的重量,而遗忘则让人迷失自我。无论选择哪种,我们终将无法承受。这样,人生的悲欢离合才显得如此合情合理。”
柳洛秋微笑着回应:“你总是这么敏锐,我却常常想不通这些。夜深了,我们还是回去休息吧。”
夜色渐浓,柳洛秋在厢房中辗转反侧,心中满是烦忧。他低声默念:“玉笛璈吟虚空寂……”
迦陵仙子轻笑道:“别想了,一切自有其序,你还是安心睡个好觉吧。”说完,她轻轻挥手,柳洛秋感到眼皮越来越重,半梦半醒之间,恍惚觉得自己如同飘零的落叶,不知将落向何方。
缓缓睁开眼睛,恍惚间觉得甚是奇怪,像是在水底。一轮青亮的月亮悬挂在水面之上,这样的水中望月的景色,太别致了!那月亮像是在随风轻舞似的轻轻摆动。
柳洛秋精神一振站立起来,脚下是澈澄澄的水,两三步开外却是一片浅草点缀在山崖边上。水流不紧不慢地流向云雾缭绕的断崖之处。遥遥望去,月色下隐隐约约看见一座寺庙,在其右下方一道彩虹桥架设在东南角不远处。
口中啧啧称奇,自语道:“平日间雨后常见彩虹,是不是娘亲所说的山西飞虹塔呢,可是这是夜晚啊,难道也有月虹不成。抑或,已然身在仙境不成么。”
往前刚跨出两步,似有所思,柳洛秋驻足心忖:“此间断崖上的瀑布景致虽美不胜收,但却看似危险得紧,我还是去另一边转转,看能否找寻着这清水之源。”转身行了数步,眼界开阔起来,另一小峰耸立于眼前不远处,峰顶一条天然沟壑被一些不知名的花草簇拥着,激溅的水花蜿蜒而下。清冽的空气中伴有一股从未闻到过的花香。远远近近数不清的山峰在轻雾中若隐若现,却不知驻足之处山峰到底有几重。沿着溪流行去,前方又是一番竹柏苍然的景色,到得近前才看清亦是一处断崖。如果说先前的瀑布像个正气凛然的铁汉,眼前这个小瀑布则优雅得像位捧着一卷诗书信步而行的姑娘。再往前走一阵,叮咚的悦耳之声渐渐清晰起来。行至崖边朝底下望去,渺渺轻雾萦绕于空中,一眼望不到谷底。瀑布边上离水流丈许开外,一片藤萝散发着香气。柳洛秋慢慢走过去,细看那片藤萝,上端清新淡雅得有些极致的白色小花,再往下渐渐氤氲出一些淡紫色。去抚摸那条淡雅的长在峭壁缝隙中的藤萝,却见藤萝边上一块朽木顶端呈人脸形,像是正带着一股邪恶的笑容向藤萝上的花瓣亲吻,柳洛秋心中不悦之感油然而生,伸长手臂去击那个丑陋的木头。暗恼这丑陋之物竟敢亵渎如此美好的藤萝。
“哎哟”一声,一个不溜神,柳洛秋身子向外倾倒,将要掉下去。慌乱之际,忙不迭一把乱抓,握紧藤萝,暗运真气,奇怪的是轻功丝毫施展不出来。手心一股刺痛感像电流般传至胸口,原来藤筋上有些小刺。倏地藤萝上方脱落,羁绊着峭壁上的石头跌跌撞撞的下坠,每抖动一次就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感,柳洛秋手中的鲜血温温热热顺着臂膊流了下来。
脚下层层白雾渐趋清晰了起来,终于快到谷底时藤萝想是被一条缝隙牢牢夹紧,终于不再下坠了。松开手,轻飘飘下降,这令他有些意外,飘然的落地后向上遥望,只见微云渺渺,崖高月小。心中暗赞:此山有这般造化真是神奇,敬畏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长舒一口气,顿觉胸中虚空无崖,真气并未自行引导,体内经脉间却像满天星斗般游走而真气海量般激增,舒畅无比,却不知所以然。每贯穿一处穴位,意念及处,恰到好处,妙不可言。
来回搓几下手掌,抬眼间前方数步之外一条潺潺溪流,过去洗洗手,又往脸上泼弄几下清水,身上顿觉神清气爽。再往掌心看去,却是完好无损。迷惑与喜悦的表情在他脸上交错着。
呆坐一会,实在不想离去。可是一会肚子饿了怎么办?柳洛秋心中有了这想法,就开始顺着河流往前走。耳际传来一阵嬉闹声。定睛一看,儿时的三五个伙伴正在追逐打闹着跑向丛林深处,没了身影。小梅被一块帕子蒙着眼睛,身后一片婀娜多姿的碧叶。小宝正蹑手蹑脚地向浓密的树丛中潜藏而去。小时娘亲养的黄狗突然跑了出来,摇摇头,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着柳洛秋。
“嘿嘿,小梅我带阿黄帮你一起找小宝。”柳洛秋边喊边跑了过去。小梅摘掉眼睛上的布子,望着他却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扭头跑了。刚至近前,眼前的一切却又像是一幅画,柳洛秋一脸惊愕地呆在那里,刚欲伸手触摸那画卷。霎时漫天的黄沙扬起,慢慢淹没了画卷。此景令他心间一阵莫名神伤,不忍再看,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座残缺破败的小屋,抬头仰望,淡蓝的天空上飘逸着一条被人随意撕裂而断的洁白丝带,丝带上挂着一轮寒月。
这熟悉的场景终于让他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小时跟小梅经常玩过家家的小屋么。他大声喊道:“小梅”,却无人回应,四周一片寂然。顿觉一阵怅然,摇头自忖:“这当然又是梦境了,我在这儿早已没什么了。只是要怎么离开呢。”一边百无聊赖地苦笑,一边往前走着,忽听有人喊说:“你呀,既然这些微不足道令你无计可消。过来,容我再给你吹奏一下那首《迦陵幽梦》曲吧。”这似曾相识的曲子令他心中不由一紧,探着头快步向几竹子走去,定睛一看,欣喜若狂。不是林汐瑶却是谁。
柳洛秋望着她,刚欲张口,林汐瑶轻轻一笑,一双妙目并没离开他,手持玉笛横在嘴边吹奏了起来。悠扬的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缠绵悱恻,令人上头。
洛秋愀然,缓行至林汐瑶身侧而坐,徐徐躺于草丛中回思适才林汐瑶之言,此“微不足道与无计可消”二句于心中忽豁然开朗。执着之念烟消云散,闭上眼心间弥漫着从未有过的安然与从容。又忖:“有道是:言所弗及之处,文可达之;魂所未抵之所,乐可至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音乐,实乃记忆之良媒,每一音皆如时光之匙,旋律起,尘封之门自开;其中欢笑与泪水,成败与难言之情,皆在乐中永存。不知过了多久,神思漫倦,遂渐渐进入梦乡。
这日早间用完饭,柳洛秋对杨黛儿说:“这流年似水,经历了这么多,越来越觉得还是回到家乡,始觉心里安然,你觉得呢?”
“嗯,也休养几天了,你这一说,我倒是想,不如我们一起去渔梁转转吧。”
“好好,反正脚程也不远。”柳洛秋不住地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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