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直在这

        一诺不哭也不闹，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领。

        “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啊！”有人惨叫，“他用锯子切断了枪管！”

        天逸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我们藏身的竹丛前站定。我透过缝隙看见他脚下一大摊血迹。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那个阴冷的声音又响起，“基因锁一旦启动，你体内的暴力因子会彻底失控！”

        “住口！”天逸低吼，“我不会再失控！”

        “呵呵，你不信？”那人笑得阴森，“你现在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手心发汗，是不是有股嗜血的冲动？”

        “闭嘴！”天逸的吼声里带着颤抖。

        我看见他握紧的拳头在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在压抑着什么。

        “N3751号，你就是个失败品。”那人继续说，“以为装失忆就能摆脱实验体的身份？做梦！”

        天逸的身子晃了晃，却还是稳稳挡在竹丛前：“我不是…不是实验体…”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人步步逼近，“浑身都在渴望战斗，渴望杀戮，这就是你的本能！”

        天逸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像是在与什么抗争。

        他的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仿佛要阻止什么野兽冲出来。

        一诺的小手伸向竹丛外，呜咽着要去抱天逸。

        就在这时，天逸的身形一顿，缓缓转身，冲着我们藏身的竹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答应过，要保护好你们。”他轻声说，“一诺，对不起，舅舅食言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往反方向冲去，拖着满地的血迹消失在竹林深处。

        “追！别让他跑了！”

        一群人追着天逸的方向去了，竹林重归寂静。

        我抱着一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夜色渐浓，竹林里起了雾。

        我不敢出声，就这样抱着一诺蹲在竹丛深处。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小手轻轻擦我的眼泪。

        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一声接一声，像是敲在心上。

        “舅舅…”一诺小声呢喃。

        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天逸最恨听见孩子哭，每次一诺哭他都手忙脚乱。

        “砰！”又是一声巨响，这次近了很多。

        我正犹豫要不要换个地方藏，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闯进竹林，是天逸！

        他浑身是血，工具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锯子。

        “快走！”他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他们随时会追上来！”

        我想扶他，却被他用力推开：“别管我，带着一诺先走！按我给你画的地图，一直往山里去！”

        “可是你…”

        “听话！”天逸红着眼睛吼道，“我没事，就是…就是控制不住…”

        他的手在发抖，指甲全都裂开了，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基因锁…要失控了…”他捂着胸口，声音嘶哑，“我怕会伤到你们…快走！”

        一诺哭着要去抱他，天逸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转身就往反方向冲。

        “答应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别回头！一直往山里走！等我控制住了就去找你们！”

        夜风吹散了雾气，月光下，我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肩膀那么单薄，却要扛起所有的伤痛。

        一诺在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指着天逸离开的方向：“舅舅…要舅舅…”

        “乖。”我强忍住泪水，“等舅舅处理完事情，就来接我们。”

        沿着天逸给的地图，我抱着一诺往深山走。孩子哭累了，迷迷糊糊睡着，却还在梦里喊着舅舅。

        山路很黑，我凭着月光和记忆前行。天逸说过，这条路通向大山深处，那里有个废弃的猎人小屋。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小屋的轮廓。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地上有几个新鲜的脚印，桌上放着一个保温盒，还冒着热气。

        打开一看，是一碗热粥。下面压着张纸条，是天逸歪歪扭扭的笔迹：

        “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就去找你们。一诺爱喝南瓜粥，我煮了一些…”

        粥还是温的，天逸一定是抢在我们前面到过这里。

        桌角有一滴血迹，被人仔细擦过，但还是留下浅浅的痕迹。

        我把熟睡的一诺放在角落的稻草上，用天逸留在小屋里的毯子裹住。孩子在梦里握着小拳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舅舅”。

        “一定是坏人欺负舅舅了…”一诺小声嘟囔。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天逸最受不了一诺说这种话。每次村里小孩说他傻，一诺都要挥着小拳头骂人。

        “没有人欺负舅舅。”我擦掉眼泪，轻声哄着，“舅舅那么厉害。”

        远处传来犬吠声，我连忙把小屋的门闩好。这是天逸特意找的地方，视野开阔，一眼就能看见山下的动静。

        “这个给一诺。”我在墙角发现一个木头小马，做工粗糙，一看就是天逸赶工做的。

        马背上刻着字：“等我。”

        月亮升到正中，山风吹得小屋咯吱作响。一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手紧紧抱着木马。

        突然，外面响起脚步声。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悄悄掀开木板的缝隙往外看。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来，靠着月光才看清是天逸！

        他浑身是血，原本整齐的衣服破破烂烂，手里还攥着半截断掉的锯子。

        “扶楹…”他的声音嘶哑，“开门…是我…”

        我刚要去开门，却见他突然捂住头，发出一声低吼：“不行…基因锁…我控制不住…”

        “让我进去！”他的声音变得狰狞。

        “不…不能进去…”声音又变回温柔的语气。

        我这才发现他在跟自己对抗，一边想见我们，一边又怕自己失控伤到我们。

        “哥…”我隔着门喊他。

        “别开门！”天逸撑住门框，声音带着哭腔，“我怕会伤到你们…让我在外面守着…”

        “可是你受伤了！”

        “没事。”他靠着门坐下，“你们睡吧，我就在外面…一直到天亮…”

        一诺在睡梦中翻身，奶声奶气地喊：“舅舅…”

        “乖…”天逸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舅舅在这，一直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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