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府的厨房是单独的一处平房，没有水汀很冷，程妈哆嗦着熬了银耳莲子羹，又蒸了一笼酸菜包子给金梦玗送上来。

        金梦玗从她手里接过碗筷时，无意间触碰到她冰冷干裂的手，心里微动，百感交集。

        她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照顾过了，以前金梦玗身边也有照顾她的老妈子，只是金梦玗长大后阎兰以节源为由裁走了。

        如今面前这一个人这样用心的照顾她，却是想害她。

        她苦笑一下道：“你回去睡吧！我吃了也睡会儿。”

        “好。”程妈笑容可掬退下。

        替金梦玗关上门后，她敛了笑，心里一阵骂骂咧咧。

        金梦玗一觉睡到中午才起身，推门出去。

        她站在楼梯口，有灿烂的阳光照进来，将大理石地砖映的亮堂堂的。

        金梦玗俯视着长长的阶梯，凝神细思。

        楼梯上本来是铺了一条长长的羊绒红毯，现在却不见了。

        程妈近前扶着她道：“厨房刚做好午饭，去饭厅吃正好。”

        金梦玗点点头，握紧扶手缓缓下楼。

        没有地毯，地砖很滑，她走的小心翼翼。

        饭后，金梦玗打发程妈去买酸梅，随意叫了个女佣问道：“楼梯上的地毯怎么不见了？”

        女佣道：“太太说地毯脏了，趁这几日有太阳，撤出去洗了，现在正晾着呢。”

        “哦。”金梦玗眼波微动。

        督军府一共有四部电话，一部在客厅，还有三部分别在三间卧室，金梦玗房里就有一部。

        她回到自己房里，反锁了门，给周副官打电话。

        “梦玗小姐，你好！”接电话的是周副官的夫人，这个时间周副官应该在军政府。

        “我有个忙，想麻烦一下周副官。”金梦玗有点不好意思道，毕竟周副官已经帮了她许多。

        “你太客气了，当初大太太在的时候对我们家老周诸多照应，现在她不在了我们理应照看你。”周夫人略微伤感。

        周夫人口中的大太太正是梦玗的生母周素婉，当年周副官还只是一个看门的小兵，父母病重缺钱，是周素婉一次次施以援手。

        “还是那个时间老地方见。”约定好时间金梦玗方才挂了电话。

        下午。

        金梦玗给金昊打了个电话问候，然后窝在客厅沙发上吃酸枣。

        金灵茉今日去参加了同学聚会，现在才回来，她穿了一天高跟鞋脚痛的要死，一屁股坐在金梦玗对面的沙发上。

        两个目光对上，金灵茉不悦地别过头，向女佣嚷道：“赶紧给我拿双棉拖鞋过来。”

        她看见金梦玗就来气，但还要和平共处，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金梦玗将装酸枣的日式藤篮推到金灵茉面前，唇角带笑：“灵茉要不要吃一点？味道还不错。”

        “不用。”金灵茉一口拒绝，不屑一顾道：“我才不吃这些低贱人吃的东西。”

        在金灵茉有记忆以来，就觉得自己是金昊唯一的掌上明珠，处处高人一等，但凡便宜的穷人能买的东西，她都视为低贱。

        金梦玗面不改色，眉眼温柔：“我平时也极少吃酸的，酸儿辣女，这胎应该是个男孩子。”

        她故意这样说，就是要以牙还牙的刺激金灵茉。

        金灵茉脸色煞白，气的声音哆嗦：“这个还不好说，有些东西还是要看命。”

        金梦玗贱命一条，根本不配生下赫连家的孩子。

        金梦玗没有接她的话，自顾自地吃酸枣。

        女佣已经拿来绵拖鞋过来，金灵茉换上就要走。

        金梦玗打开怀表看了时间，金昊马上要到家了，她连忙开口道：“灵茉，我有话和你说。”

        语罢，让女佣退下。

        金灵茉不耐烦坐回沙发上，没好气道：“你还想说什么？我们好像没有聊天的交情。”

        她可不想在这里听金梦玗炫耀。

        金梦玗收起温和的笑，眸光犀利道：“灵茉，我本来也不想这样，是你们逼我的。”

        金灵茉嗤之以鼻道：“你冒充我和我未婚夫上床也是我逼你的？”

        “如果不是你让薛子影背叛我，你妈又设计把我送给约瑟夫，我也不会走那条路，我恨你们！”金梦玗呼吸重了一些，带着浓烈的恨意。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金灵茉也卸下了伪装，目欲喷火道：“说的我不恨你一样！”

        她八岁的时候，周素婉带着金梦玗走进她的生活，所有人改口叫她二小姐，金梦玗样样拔尖，抢走了她的所有光环，她心里恨透了她们。

        “我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也不想和你争赫连夫人的位置。但是你和你妈把我弄的身败名裂走投无路，怎么办呢？”金梦玗佯装伤感的模样，随即眼中锋芒毕露：“那我只有嫁给赫连少帅了，母凭子贵，我觉得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这个贱人！”金灵茉一股怒气冲上头，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冲上来掐住金梦玗的脖子，使劲摇晃：“你妄想，你和你妈都是贱人，贱人……”

        金梦玗无法呼吸，脸憋的通红，窒息的感觉很难受，但她没有用力挣扎，只是用双手护住肚子。

        “住手。”门外响起金昊的一声厉喝。

        金灵茉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回过神，金昊已经上来一把将她拉开，旋即一巴掌狠狠搧到了金灵茉脸上。

        “我看你是疯了，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泼妇。”金昊怒骂，脸色已经发青。

        他还以为她懂事了，没想到竟敢阳奉阴违。

        金灵茉捂着脸，耳朵一阵嗡鸣，麻木感在脸颊蔓延，然后是又痛又烫的感觉。

        “父帅，你竟然为了她打我？”金灵茉一开口便泪如泉涌。

        她是金昊从小看着长大的，向来偏爱，金昊从没有动手打过她。

        金昊手重，再加上长期拿枪手上有一层茧，打起来很痛，金灵茉脸很快肿了起来，她哭的梨花带雨，让人于心不忍。

        金昊不禁气消了大半，声音也缓和了一些：“她毕竟是你姐姐，你这没大没小的样子以后怎么做赫连夫人？”

        金灵茉目光落到金梦玗身上，目眦欲裂道：“是她太不要脸，逼我失态。”

        金梦玗依然面目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正冲她扬起唇角，笑的挑衅。

        金灵茉只觉得脊背发凉，她突然明白金梦玗是故意在激怒她。

        金昊回眸看向金梦玗时，金梦玗已经柔婉的低下头，金昊没好气道：“你也是，妹妹不懂事也不知道让着她一些，回房间去休息。”

        “是。”金梦玗乖巧地点头，然后起身上楼。

        她心里很愉快，连走路的脚步都轻盈起来。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让金灵茉体会一次金昊搧的巴掌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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