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言见她要走，拿起手机迅速写下短信息，发了过去。

        服务生拿账单过来了，站在桌子旁边将点心装进透明的食品袋里。

        桌上的手机叮一声响，席梦乔看了看，烂熟于胸的号码，写着两个字：“等我。”

        她手指在电源键上按了两秒钟，手机屏幕一黑，关机了。

        苏景言盯着她，看见她关机的动作，脸色一沉，又见她掏出钱放在桌上，拿起书本，把点心装进书包。

        起身时，她只盯着脚下的路，谁都没看，脸色是平静的，平淡的，苍白的，走向楼梯，一阶一阶，身影慢慢往下，消失。

        他很有追上去，把她捉回来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

        在学校他可以随意，但在章曼飞面前，他必须谨慎。

        他转头望向窗外，拳头在桌下暗暗紧握，看着席梦乔走到斑马线前，也不等绿灯，一步一步，在车流来往穿梭的空档，走到了斑马线的那头。

        “你怎么还不吃啊？”章曼飞见他始终不曾动筷子，奇怪地问。

        “哦。我还不饿。”他端过水杯，手指僵硬。一股莫名的焦灼情绪泛起，充斥整个胸腔。

        来到学校门口，席梦乔却不想走进去。傍晚时分，学生在校门进进出出，她转身，随意地选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一直走。

        思绪象无缰之马，千丝万缕，牵系在那个男人身上。

        苏景言，他既然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看样子，他们刚开始交往，过不了多久，自己应该就可以解脱了吧。

        那女孩多么漂亮，妆容精致，与她一比，自己无端的逊色了几分，无论从气质还是穿着打扮上。

        席梦乔淡淡的笑了笑，应该就快可以解脱了。

        前面有一家很大的超市，玻璃橱窗透出灿灿灯光，照亮外面一张木长椅。

        抬头看看天空，什么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灰灰蒙蒙的一片暗沉。

        苏景言望着手机屏幕，还是没有回音，发了两条短信息，居然都没有回应。

        他向对面正享受咖啡的章曼飞说声“抱歉，失陪一下”，起身走到洗手间的过道里，避开章曼飞的视线。

        手指按下拨号键，拨出早就输好的号码，几秒钟的等待，等来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他懊恼地一拳捶在墙壁上。

        超市明亮的橱窗外，席梦乔静静坐在长椅上，感受着身边人来人往，目光无焦点地望着马路上穿梭的车流，她想借这些热闹把心里纷乱的思绪赶走。

        可是却赶不走，还越发地纷乱起来。她的目光穿过马路上的车流，穿过时空，似乎看到苏景言与那个女子相携相伴，谈笑甚欢。

        她表情淡然，面色苍白，手指紧紧抠着书包带子，心里空落落的，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往下沉陷。

        夜色里，“缘来缘去”几个大字，闪烁变换着色彩。

        马路边，章曼飞神情欢快，雀跃着站在苏景言身旁，看他遥控开启了车门锁。

        “可以顺便送我一程吗？”她微笑着问，望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他脸上表情有些冷峻，她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

        “抱歉，我还有事，我帮你叫计程车。”他目光扫了扫，走到路边，伸手招了招，一辆计程车慢慢停靠过来，他打开后座车门，转身望着章曼飞。

        章曼飞耸耸肩，他虽然态度并不热情，但他所表现的绅士风度，却叫她心中对他的喜欢又增长了几分。

        “好吧。再见。”章曼飞钻进车里，向苏景言挥了挥手。

        苏景言关上车门，略点点头便转身，他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他再拨了一次席梦乔的号码，还是关机。

        懊恼地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钻进车里，拉下安全带扣上，启动车子，迅速驶入车流里。

        尚品安居小区，售楼中心，苏景言站在模型沙盘前，刚听完销售员的介绍。

        “总经理，您看，先从哪里开始看呢？”这是一位资深销售员，这片楼盘的销售组长，参加了苏景言主持的几次会议，略知这位年轻上司的行事风格，认真、严谨、细致。

        “你带路吧，你可以边把这片楼盘的亮点实地再跟我说一遍。”苏景言戴上安全帽，调整着系带松紧，目光瞟到员工工作牌上的名字：林可妮。

        林可妮点点头，拿上资料，走在前面。

        苏景言皱眉看着她的高跟鞋，“林组长，你确定穿这样可以带客户看房子？”

        “平时是其他员工带的多，一位客户一般就看两三套房，不会很累。”林可妮讪讪一笑，“而且，这是公司要求的着装。”

        “唔，原来是这样。不过今天，你可能要辛苦一点，我会每栋楼，每个单元，每套房，每个窗户都要看到。”苏景言知道是公司要求的着装，看来，售楼员应该多招些男性员工。

        “是，总经理。”林可妮恭敬地稍缓脚步，在上司前方引路，与上司保持一个半身位的前后距离。

        新建的小区一共二十多幢居住楼，工程已经封顶，脚手架和防护网还没有拆。

        苏景言翻开手里的户型图，从最近的一栋楼开始查看。

        每看一户，他都边听林可妮讲解，边在户型图和表格上标做着标记。

        临近中午，林可妮体力实在吃不消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看奔波了一上午，依然精神奕奕的上司，心里一阵叫苦，可是又不敢表示。

        这是第十八层楼，苏景言站在窗边，透过绿色防护网看着楼下周边，围墙外不远处，一个大型加油站也正在建设，加油站临近马路，可以预计在随后的几年内，必然发展为交通主干道。

        他把这个楼层的每一户都作了比较后，转身看看站在旁边的林可妮，“这是第十二号楼，对吗？”

        林可妮正悄悄揉着小腿，听到上司问话，赶紧站直身体，“对，十二号楼第三单元。”

        苏景言翻到销售价目表，将结论写在户型图上，“这个单元卖出了多少套？”

        “大概，有六套。”林可妮回答，心想总经理怎么还不下班。

        “卖出的是第几层？”他边问边做着记录。

        “都是十六层上来的。下面也有客户看过，但是都没有定。”林可妮悄悄望着上司的侧面，他怎么一点都不显疲惫？

        “嗯。”苏景言做完记录，将资料装进袋子里，“好了，看样子你很累了，先休息吧，下午再继续。”

        林可妮悄悄伸了伸舌头，揉揉酸痛的小腿，一看上司已经快走到施工升降梯了，赶紧跟了上去。

        吃过午餐，坐在车里，苏景言闭上眼睛，中午只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下午，苏景言看完了剩下的所有户型，又向林可妮要了一份最新的销售报表。

        他一走出售楼中心，后面的林可妮象获得解放似的，转身瘫坐在沙发上，叫苦连天：“哎哟，小妹，给姐姐倒杯水来，脚好痛，腿好痛，全身都好痛！”

        小妹掩着嘴笑着，“可妮姐，跟总经理一起工作，肯定很带劲吧。“

        林可妮一翻白眼，有气无力，“是，带劲，你试试就知道有多带劲。为什么他好象有用不完的精力？而我却累成了这个样子？”

        小妹赶紧端过来一杯水，递到林可妮手上，“给，可妮姐，你好象不是累的，是吓的。快押押惊。”

        林可妮喝了两大口，抹了抹嘴唇，“哎呀，真的吓着了，总经理好严肃，冷着脸，还随时会提问，”她拍拍胸口，“而且问题好犀利，好害怕答不上来，就象考试一样，好紧张。”

        “可是他好帅……”小妹笑嘻嘻地望着林可妮。

        “开始我也觉得很帅，但是现在我觉得很可怕！”林可妮又拍拍胸口，“他说要看完每一套房子，吓死我了，还好只是抽看。希望今天没有被他抓住什么毛病才好，不然就死定了！”

        “我要努力工作，将来有资格带总经理看房子！”小妹握着拳头，对自己鼓劲宣誓。

        “啊！”林可妮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然后挫败地向她竖着大拇指：“好，你快努力！”

        黑色宝马车缓缓驱近校门，保卫走过来，看了看车里的人，认出是与席梦乔一同来过的人，点点头，按了按遥控，自动门缓缓向两边滑开。

        轿车驶进校园的林荫路，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栋教学楼前慢慢停下。车窗降下，苏景言扭头望出来。

        这片校区，他也费了一番心思研究过，才能这样轻车熟路地找到。

        大教室里，席梦乔坐在中排靠窗的位置，正专注听课。

        “好，下面讨论，然后答疑。”老师一宣布完，同学们便小声讨论。席梦乔一手撑住下巴，一手拿笔在纸上划着。

        苏景言抬腕看看手表，应该是快到下课时间了。他目光又望向教室的窗口。

        果然，几分钟之后，铃声响了，学生们哄一声闹了开来，顿时教室里乱轰轰一片，各自收完书本，三三两两从前后两个门分别涌了出来。

        席梦乔慢吞吞一本一本将书整理好，放进书包里。

        一个高个子男生走到她身边，跟她说了几句话，她摇了摇头。男生拿过她书包提在手里，她马上抢了过来，想要从座位里走出来，男生却正好挡住她的去路，她皱眉，不悦地瞪了男生一眼。

        苏景言仔细望了望那个男生，是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本应青春扬溢的脸，现在却阴郁地锁着眉头，望着席梦乔，似无奈，又似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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