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言见她双手紧紧握拳，身体轻颤，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从床上拿过枕头放在她身后，“你靠一靠。”伸手想扶她往后靠。

        席梦乔轻轻格开他的手臂，拍了拍胸口，顺下一口气闷，停顿了一下，感觉缓和了，才又说：“这里，以后我不会来了。不管你放不放过我，我都不会来了。”

        苏景言盯着她苍白的脸，沉默一阵，才说：“小乔，这个屋子是你的。你伤心或者想找个地方静一静的时候，你就来这里吧。我以后不会再到这里来。”

        席梦乔细细地看他脸上表情，揣摸他话里的意思。

        他感觉到她的疑问，简单地说：“小乔，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你是自由的。”

        席梦乔突然笑了，身子往后一靠，他居然放开她了，但她却突然感觉好似走到末路一般，连挣扎的欲’望都失去了。

        苏景言静静地坐在车里，眼睛盯着公寓楼的玻璃大门，他已经这样坐了好几个小时，天色全黑。

        他不敢抛下她一个人，她又不要他送回家，他只好这样等着，至少，一定要看到她安全回到家。

        可是，她为什么还没有下来？想到她刚刚的样子很脆弱，他突然心里一跳，她会不会想不开？

        他手放到车门开关上，正想推开，就看到她出现在大堂，游魂一般轻飘飘地走了出来。

        他苦涩地想，她是恨他的，她不会想不开，他希望她恨他。

        她的目光空洞，脸上表情空白，一路走出小区大门，到马路边招出租车。

        苏景言跟在她的车子后面，直到她下了车，走进席家的雕花大门里。

        他没有停留，驶离她的世界。

        “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他对自己说，把拳头放进嘴里，狠狠地咬住，血红的眼睛里，突然涌出来的水雾迷濛了他的视线，他把车子慢慢停靠在路边，身子伏在方向盘上。

        他将彻底失去小乔！

        剧痛在他心里翻铰着。

        “我的恨，终究比爱更多一些。”他突然悲哀地认知这一点，“所以，我只能继续，不能停止。”

        苏景言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面容冷峻，冰冷的眼神望着窗外濛濛雨雾，又下雨了。

        “……你要怎样做，你就出手吧。”他想起了席梦乔的话。

        可是，该怎样出手？现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的拳头应该挥向哪里？

        他掏出手机，凭着记忆拨出一个号码，是席盛昌的办公室，对方很快接通，轻轻“喂”了一声。

        “总裁，你好。”苏景言也轻轻唤了一声。

        “嗯。”席盛昌语调低沉，“说吧。“

        “明天下午三点，山顶凝翠居茶楼，我在那儿等你。”苏景言垂下目光，懒懒地望着地板。

        “好。”席盛昌说完便挂断电话。

        凝翠居茶楼。

        苏景言坐在二楼包间的窗边，手边一杯清水，他望着窗外，青翠的的树枝上，绕满绿色的藤萝。

        时间虽然约在三点，但他却很早就来了。

        他看到沿着盘山公路绕上来的席盛昌的车子，他也提前来了。

        他淡淡地笑了笑，看来，他们都沉不住气。

        他起身，走楼梯口等着。不一会，席盛昌上来了，看到苏景言，愣了一愣，向他点了点头。

        苏景言微微欠了欠身子，“总裁，这边请。”他走在前面引路，进了包厢。

        席盛昌打量了一下，包厢很安静，适合谈话。他坐了下来，淡淡说道：“现在你也是总裁了，不必这么客气。”

        苏景言在对面坐下来，伸手按了按服务铃，垂首说道：“景言汗颜。”

        席盛昌冷笑一声，“哼，汗颜！”

        服务生敲门进来，苏景言望望席盛昌，问道：“总裁，喜欢喝什么茶？”

        “随你，我无所谓。”席盛昌淡淡应着。

        “那就糯香普洱吧。”苏景言向服务生点点头。

        “好，请稍等。”服务生写单离开。

        苏景言掏出烟盒，递给席盛昌。

        席盛昌迟疑地抽出一支，“很久不抽了，不过，今天可以。”

        拿出火机给席盛昌点燃，苏景言才抽出自己的一支，点燃吸了一口，喷出浓浓的烟雾。

        席盛昌望着他熟练的点焑吸烟动作，淡淡开口，“你烟龄很长？”

        “六年，不算长。”苏景言简单地答。

        “那么，是在读书的时候了。”席盛昌曾经仔细研究过他的资料，自从他的身份暴光之后。

        “是。”苏景言低下头，“吸烟有害健康。”

        两个男人突然沉默下来，直到服务生送上茶水来。

        “好，你出去吧，我们自己倒茶。”苏景言遣走服务生。

        他在两个人的杯了里倒上茶水，等着席盛昌开口。

        “你到盛昌集团来，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席盛昌盯着面前的年轻人，万分不愿承认自己当初错看了人。

        苏景言沉默了好久，这个问题原本的答案，是明了的，但随着事情的演变而渐渐不再清晰。

        但现在要回答席盛昌，他设想过千万个，这一刻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其实是想要学习经营的经验。”这个理由够吗？

        “哼，你的理由找得很逊。”席盛昌冷笑。

        唉，果然是不能令人信服。苏景言淡淡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护。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我不想承认自己错看了人，可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承认。”席盛昌懊悔地说：“你太优秀，也伪装得太好，不过，这全都怪我，一时爱才心切。”

        苏景言望着自己的双手，沉默着，犹豫着是该寻找时机打击对方，或是就此停住，此后恩怨两消。

        “你的目的达到了吗？”席盛昌望着他，他确实够沉稳，居然不为自己辩驳，“不过我很奇怪，你透露标底，为什么不是透给恒远集团？而是给了实力最弱的凯越？”

        苏景言咬了咬唇，为席盛昌续上茶水。

        “其实我认真想想，也明白了，你这样做，无非是想摆脱自己的嫌疑。”席盛昌见他不答话，只好自己来揭穿他，“可是这样，你又能得到什么？”

        苏景言突然笑了笑，“在总裁面前，景言无所遁形。”

        “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席盛昌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冷然说道：“你原本是想长期卧底吗？但是因为你父亲生病使你必须提前结束，是不是？”

        “是。”苏景言坦然，“我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要打击……盛昌集团。”我想令你失去最心爱的东西！

        “所以，你只不过是个，戴着面具的骗子！”席盛昌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他痛恨欺骗，何况他曾经那么信赖他，还想要培养他成为集团领导人，这个认知让他心痛。“你确实是个厉害角色，盛昌集团没有谁是你的对手，廖家永在你面前，不过是云泥之别。但你的手段用在这里，颠覆了我对你所有的好感。”

        “嗯。总裁这样想也未尝不可。”苏景言瞥开目光，望着窗外。

        那就了断吧！

        他咬了咬牙，继续残忍地说：“其实我早就听说，总裁有个护在掌心的宝贝女儿……”

        席盛昌目光突然变得凌厉，皱着眉心，“你居然敢想！”

        苏景言回转目光，望着他震怒的脸，心头闪过席梦乔的话来。

        “不管你是揭发他也好，怎样都好，你就快点出手吧……既然爸爸怎样都躲不过伤害，那我求你快一点，让他痛过之后可以快点复原。”

        那就出手吧，只有这样，他才能走完这个轮回，才能摆脱心里的魔障！

        他闭了闭眼睛，沉着声音缓缓说道：“小乔真的很单纯……”

        席盛昌心里一堵，咬着牙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景言把双手收到桌子下面，悄悄握紧拳头，控制住让心绪平稳，努力让自己说得云淡风轻，“其实，从去年夏天开始，小乔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是，住在一起……”

        “什么！”席盛昌听得心惊肉跳，一掌拍在桌子上，“你……”他心口梗住，说不出话来。

        苏景言却以为是他不相信，“我们每个星期五都会在一起，在一间公寓里，是我让她在你面前伪装，装作跟我不认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她似乎爱上我了……”

        席盛昌再也忍耐不住，端起面前茶水，泼在对方脸上，颤抖着声音低吼：“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景言咬着牙，任性无礼地说：“我想过很多种打击盛昌集团的方法，好象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心神俱乱。”

        “那么，你成功了！”席盛昌盯着苏景言，看着茶水从他脸上滴落。

        苏景言紧咬着牙，沉默着。

        “小乔！居然敢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席盛昌气极，握紧拳头，“居然这样的不检点！”

        苏景言闻言，心头一跳，剧痛袭来，他紧紧盯着席盛昌，“你预备把她怎么样？”

        “哼！”席盛昌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走向门口，身体有些微微晃动。

        苏景言抹了一把脸上茶水，果然，小乔才是他最脆弱的软肋。

        她也说过，“你恨他，想要毁掉他最心爱的东西。”小乔真是了解他，清楚地知道他的目的。

        他握紧茶杯，从窗口看到席盛昌的车子下山而去。

        苏景言放下心来，还好席盛昌带着司机来，不然他刚才的状态，开车极为危险。

        回想起席盛昌说女儿不检点的话，心里又多出另外一层担忧。

        小乔，会不会面临另外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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