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言摊了摊双手,“刚才那位是孩子爸爸吗?他们长得并不象啊,孩子完全是东方面孔。”
易思玲笑了,“噢,不,那是我的儿子,是孩子的舅舅。”
孩子的舅舅!
苏景言被这个消息震荡得脑子突然出现瞬间的停顿,全身皮肤突然间掠过一阵酸麻,然后,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快得他捉都捉不住,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呢?
刚刚跑走的苏其战,这时候又从楼上蹬蹬地跑了下来,手中举着一本杂志,翻开了其中的一页,登载着苏景言的照片,照片上正是这身衣服,这样的发型。
苏景言目光盯在面前的小人儿身上,细细地看他,越看越是心惊,心脏居然开始不规则地狂跳起来。
苏其战举着杂志上的照片,与面前的真人核对着,看了片刻,指着照片问苏景言:“安扣是这个人吗?”
苏景言眼眶有些湿热,表情凝重,他点点头,“对,这是我。”
苏其战突然发怒,喊道:“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易思玲被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苏景言更是错愕。
苏其战转向易思玲,“外婆,他是坏人,坏人为什么会到家里来?”
易思玲百思不解,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但他在客人面前这样失礼,她只好责备道:“小战,你这样很不礼貌诶,叔叔是客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快跟叔叔道歉。”
苏其战在外婆这里得不到支持,心下委屈,小嘴一扁,似要哭出来了,转身便跑上楼去。
易思玲匆忙地对苏景言说了声“抱歉”,也追上楼去。
苏景言身不由己站了起来,也跟着上了楼,在楼梯口听到一间房里传出来对话声,他悄悄走到门口站住。
“小战,你为什么对客人没礼貌?”易思玲耐心地问。
苏其战轻轻抽泣着,“外婆,你把坏人赶走,妈妈看到他会吓哭啦。”
易思玲轻轻“哦”了一声,“为什么这样说呢?”
苏其战指着杂志上苏景言的照片,“妈妈看到这个人,会偷偷的哭,她被吓到了。”
易思玲望着照片,表情深思,苏其战的身世,在她心里,一直是个极力想要解开的谜团,现在这个突然的插曲,使她不由在心里大胆地猜测着。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柔声说道:“小战,妈妈没有吓到,这个叔叔一定是妈妈的朋友,她想念朋友了,所以才会哭。”
苏其战还是不太相信,“真的吗?”
“嗯。是真的……”易思玲温和地安慰着。
苏景言悄悄转身下楼,站在那张哭泣的小女孩画像前,凝神细看。
一会儿之后,苏其战跑下楼来,从他身后经过,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苏景言扭头望着孩子的背影,他很想跟过去,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忍住了心里那股想要追上去把那个小人搂进怀里的强烈的可望。
易思玲走下楼梯,看到苏景言站在女儿的画像前,却扭头望着苏其战的方向。
她轻轻叫道:“苏先生。”
苏景言一回头,脸上浮起淡淡的优伤,他又把目光投向那幅画像,轻声说道:“这是小乔。”
易思玲心里虽然已有所准备,但听到他的话,还是惊跳了一下,“苏先生认识小乔?”
“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苏景言低下头,声音艰涩,“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她。”
易思玲凝望着他,“我明白了。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苏景言目光转向窗外,院子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忙碌地追着遥控赛车,嘴里还语嫣不详地喊个不停。
“对不起,今天恐怕不能继续谈了,我现在,心里有点乱,明天我再来吧。”苏景言声音里满含了挫败感,和明显的沉痛。
易思玲看看天色已晚,点了点头,“好吧,明天随时恭候。”
苏景言也点点头,转身走到门边,突然又转身问道:“我能知道,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他叫芙瑞迪。”易思玲望了望窗外,看到苏其战正玩得高兴。
“他的中文名字。”苏景言语意执著。
“中文名字,”易思玲犹豫了一下,但看他的样子,不肯轻易放弃,即使自己不说,以他的能力,日后也很快就会有办法查到,干脆送他个人情,“苏其战。尤其的其,战斗的战。”
苏景言表情一阵释然,激动中带着一抹苦涩,他慎重地说,“事关重大,希望你不要跟小乔提到我来找你的事。具体的明天再详谈。”
易思玲点头,“好,明天谈过之后,我会看着办的。”
苏景言走出门外,看到苏其战正在院子里,追在一辆新式赛车后面,跑得全身是汗。
他心里蓦然闪过一阵疼痛,那个跑动的人影吸去了他全部的目光,他的心,战战兢兢,不敢发出声音,生怕那个小人会被他吓走,因为他被认定是坏人。
他看着,越看越爱越新奇,索性坐在草坪旁边的台阶上,耐心地望着,心里一股暖暖的温情,一种奇异的爱恋,填满他的心房。
同时,心里又涌起一股酸楚,咸涩感突然充斥他的眼眶。
“小乔,你居然如此厚待我!”他心里呐喊着。
苏其战玩得兴致勃勃。手指扳动遥控器,赛车突然转了方向,朝台阶那边跑去,他追着,欢快地语嫣不详地叫着,赛车突然撞在一只脚上,停住了,一只大手把赛车拿了起来,车轮子还勿自转着。
居然是坏人叔叔。
苏其战不太高兴地走过去,坏人叔叔把他的赛车放到了地上。
苏其战看到坏人叔叔的眼睛红红的,不禁好奇,走到他面前,说道:“妈妈说,男子汉不能哭。”
苏景言抿着唇,突然失笑,“那你刚才为什么哭?”
苏其战理直气壮,“我还小啊,等我长大就不哭了。”
苏景言第一次与小孩对话,感觉新奇,又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呵,那,我也没有哭。”
“你哭了,我看见了。”苏其战用他含着异国腔调的中文急辩着。
“好吧,就算是哭了。”苏景言认输,“那么,你能让我抱抱你吗?”
“不可以。妈妈说,男人不可以抱男人。”苏其战大摇其头,妈妈的话,他一直牢记。
苏景言失笑,“你刚刚说的,你还小啊。还小就不是男人,可以让我抱。”这算是不讲道理吗?
苏其战却觉得他说得似乎有理,走近他一些,“那你为什么要抱我?”
“我喜欢你啊,非常喜欢。”他伸长手,把儿子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蓦然间胸中一股热血涌了上来,压抑不住全身轻颤,眼眶一热,鼻间一阵辛酸。
这居然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骨肉!
易思玲许久不见苏其战的声音,出门来看,见到两人相拥的画面,大人闭着眼睛,神情激动中带着伤感,小孩睁着大眼,乌溜溜眨个不停。
她心里轻叹,女儿隐藏了几年的秘密,这下子全暴露了,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她轻轻走近,苏其战看到她,叫了声“外婆”,挣脱苏景言的怀抱,拿起赛车走上台阶。
“苏先生,留下来晚餐吧。”易思玲拉过外孙的小手,邀请着。
苏景言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欠了欠身道:“景言是晚辈,请不要再叫我先生吧。”
易思玲淡淡地笑了笑,“嗯。这个……还是先吃饭吧。”
“谢谢,现在,我……还是先告辞吧。明天九点钟,我会准时来。”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小院,他又回头向苏其战望了望。
苏景言关上院门,走在小道上的身影有些落寞。
“芙瑞迪……Friday……星期五?”他口中轻声念着,“苏其战……”突然觉得喉间一哽,一股心酸,一股狂喜,霎时间冲击得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有急着招计程车,沿着一条河滨道路一直走着。
心头难以排遣,难以描绘的情感,充斥得满满的,他想找个人说,他掏出手机,看着黑黑的沉寂的屏幕。
可是,要找谁说呢?席梦乔自然是不能找的了,瞒着她来多伦多,本就不打算让她知道。
按开电源,将身子轻轻背靠在河堤边的石栏杆上,随手点开通讯录。
看着通讯录里,号码密麻麻的一片。
心头似亦喜亦悲的情绪,使他想到了父亲,一直盼着抱孙子却又心愿难了的父亲。
找到父亲的号码,轻轻按了拨号键,国内的时间,现在正是凌晨,想必父亲已经起床了吧。
果然,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起。
“喂,你不是出差么?”父亲诧异地,“你回来了?”
他轻轻一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还没有回。只是想打电话给你了,所以打打看。”
父亲似乎听出了什么,“你小子不对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哪有什么事,没有什么事,”苏景言转过身子,望着向晚的河面,“爸爸,你刚刚当爸爸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父亲沉吟了几秒,“感觉?除了想打你屁股,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干什么要打我?”苏景言不由地抗议道,“那么小你就打?”
父亲嘿嘿笑了,“月子里你就整夜整夜的哭,全家人被你整得睡不了觉,好想打几下出气。”
苏景言张了张嘴,“我有那么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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