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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送别

        陆凌柯始终惦记着要给李玄还礼,绞尽脑汁之下,打算送一块玉佩,可惜囊中羞涩,买不起她看中的那些。

        弈方柯求得应允,悠悠地随口说:“凌柯你眼光好,看中什么就买,银子不够我先出了,反正继续同行,你有的是机会还我。”

        陆凌柯在人情世故方面并不精明,可她确实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某种诡异的优越与兴奋。

        没钱气短,陆凌柯无奈,听了弈方柯的话,先应付过去李玄再说。

        弈方柯敏锐地发现,自元日后,陆凌柯对李玄淡了许多。他有一次问起,陆凌柯很简略地回答了一句。

        “直觉。他是个好人,但不是个简单的人。”

        弈方柯不懂她的判断,但乐得少了情敌。

        弈儒海寻各种由头与陆凌柯闲谈,几次聊罢,他就看出这姑娘单纯至极,根本不懂弈方柯的心思,这种事他并不能代为开口,着实替弈方柯着急。

        可他那败家侄子,在外虽看似拈花惹草地混,实则修养所致,均是以礼相待,从未对哪家姑娘上过心,他又不忍拂了侄子的心意。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吩咐下人按方抓了三包草药让弈方柯带着,免得哮症一犯来不及抓药,又准备出二十两黄金交给他,将败家侄子变成了行走的肥肉。

        弈守杨十分羡慕堂哥能有美人相伴一同“游山玩水”,弈方柯玩笑问他可愿同去,他却没调侃,难得正色道:“老头子还得让我照顾生意呢。”

        弈方柯贼兮兮一笑,“二叔说了,让你去。”

        “……他老眼昏花的,哪顾得过来,少不了我。”

        分明是他自己舍不得老爹。

        弈方柯看着小他三岁的堂弟,暗自感叹,那个拽着他袖子跟前跟后的小孩,真是长大了。

        原本陆凌柯自己是没有诸多琐事的,要带上弈方柯,就跟带上了十几口人一样,这大少爷准备行囊准备出了花,又拖出三五天才起行。

        府丞大人自是不会纡尊降贵地前来相送,但李玄如往常一样等在了弈府门口,见到他们出门便走上前去,眼神中是欲说还休的留恋,恨不得下一刻就欲语泪先流,看得弈方柯胃里直抽搐,好悬没翻起个白眼。

        陆凌柯递上手心的玉佩:“感念先生多日照顾,特送先生一枚青玉玉佩,望先生笑纳……”李玄十分轻柔地牵起她另一只手,陆凌柯躲闪不及,被他牢牢地握住。

        弈方柯的神志顿时烧得冒了烟,弈守杨伸手在他背上偷偷掌掴了一下,见他还不作为,恨铁不成钢之意泛滥成灾。

        “凌柯,这玉佩,你可愿为我系上?”李玄实在是个含蓄内敛的人,纵使没言明任何挽留,但在场众人俱是明了其心意的。

        不愿意!放手!小白脸仗着是府丞大人的谋士竟敢如此无礼……弈方柯心中的叫骂声此起彼伏,李玄若有所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先生放开我,自然就有手为自己系上玉佩,何必迂回呢?”可惜陆凌柯眼里盛不下深情款款,心里也不懂,她微笑着硬生生地抽出了手,仍是捧着那块玉佩等他接。

        李玄自嘲一笑,是个有趣的女子。

        可他在苏州安顿多年,当然不会跟她一起走,加之自视甚高,她不肯留,那他也不会求。

        李玄暗自开解几句便坦然接过了玉佩,只道:“那,二位保重,有缘再见。”

        弈方柯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身后的弈府和亲人,再次经历离别,去了茫然、愤懑,唯余点点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聚的伤怀,如将将沏好的茶水,悠悠转转地冒着热气,在心里升腾着。

        陆凌柯边走边觑着他的神情,想宽慰两句却挖空心思也寻不到熨帖的言语,有些不知所措。

        结果走出一段路后,弈方柯突然乐得跟个瓢一样。

        她深感给予此人的所有同情都是浪费。

        弈方柯回想起李玄吃瘪,半月的憋屈终于得以排解,简直是再快活也没有了。就是陆凌柯这能忽视任何绵绵情意的脾性,仍然让他烦恼不已。

        精诚所至无假,可金石不懂,委实无奈。

        他们早早出城,脚程也快,日落后不久便走到了最近处的小城十渡。此城占尽环境优势,沾了点苏州的殷实,城虽不大,百姓却说得上安居乐业。

        弈方柯立誓清心寡欲,不挑拣客栈,问他就一句“听你的”。

        陆凌柯困惑不解地说:“你是身体养壮实了还是何时伤了头失了智?怎么不娇气了?”

        弈方柯:“……随你说吧。”

        尽管大少爷性情大变,乖顺得毫无征兆,陆护卫可不敢怠慢,她挑了家外观干净宽敞的客栈,走了进去。

        很快跑来一个殷勤的伙计,头上的小二帽有点肥大,摇摇欲坠地歪着,眉眼俊秀清朗,男女难辨,右脸上有块烧伤疤痕,可惜了这本该算端正的相貌。

        此人说话先带三分笑音,他们这才听出是个女子。

        她极其热情地招呼着:“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陆凌柯偏头问弈方柯:“要住几日?”

        “听你的。”

        陆凌柯无语撇嘴,思忖小会:“一月。”

        “好嘞!小梁,带两位客官上楼,啊,二位是两间还是一间?”小伙计问。

        “两间。”“……两间。”

        伙计见人见得多了,十分机灵,立刻便注意到了这位公子的迟疑,隐作猜测,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珠,并不多言。

        “小二呢!倒酒!”一位喝得半醉的壮汉高声招呼着。

        “来啦!”迎过两人,这伙计麻利地跑堂去了。

        弈方柯没想到陆凌柯要住这么久,凑近了压低声音问:“不着急赶路吗?”

        陆凌柯同样压着声音:“我伤刚好,血气才恢复过来,两次重伤着实伤了底子,这天寒地冻的,去山洞中住一时吃不消。况且你有哮症,受不住寒,急急忙忙赶路于你也无利,不如先住上一段日子。”

        “那你着急走什么?在我二叔家多住一月不是一样的。”

        “长作打扰,要让你家里人厌烦了。再说,已经因为你多住了好些天。本来只是等你完成嘱托便走,后来你执意同行,那就等你身体彻底养好,等你准备细软。”

        弈方柯顿时喜上眉梢:“你为我着想,我心里欣喜。客气什么,他们必不会厌烦你的。”

        陆凌柯却没太所谓,后一句更是只当成客套话:“我知晓若换做是你,你也会为我着想。礼尚往来,不必客气。”

        弈方柯:“……”

        心中怆然能与谁人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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