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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节灰手,下

        张倚慧在新国是博爱的国母,深受国民尊敬爱戴,但内心里并不真在意那说兽语的异族生死。

        无数汉人同胞还在水深火热中挣命呢,谁有功夫管既刁顽懒惰凶残愚昧又不肯老实顺从的劣等种族死活。

        她不知道赵岳的戾气来自中国百姓几千年承受的来自统治阶级剥削愚弄和外敌侵略践踏合力施加的无尽苦难屈辱,闲暇也读了不少史书,感觉幼子心藏冲天戾气,行事多刚猛弄险疯狂,向史上的西楚霸王模式发展,过刚易折,可别有一日落得霸王一样的悲壮下场。

        好在从遥远世界来的这个异族女孩削弱幼子的杀机戾气,极大改变了幼子的一些执拗疯狂念头。

        而娜特此刻却如同吃了春药兴奋剂一样,玉白的脸这会满脸潮红,正目色迷离地盯着车外的赵岳。

        爱人刚才的举动让她情不自禁想起前世当年。

        那时她还是个高高在上腹黑傲娇无比的高中豪门千金,以欺负耍弄赵岳这个贫寒黄种家教为极大乐趣。

        那一日,赵岳也是象今天这样突然由安静老实变成凶猛霸道,把自负聪慧过人又搏斗技能不凡的她轻易制服并蛮横压在身下,还嚣张自信地警告放话。

        在那一刻,她清晰感受到赵岳暗藏的狡猾和疯狂的执着,在羞恼中却怦然心动。

        上帝保佑,她没有选择错误。

        爱人是如此聪慧出色,受诸多限制,仍然成为举世瞩目的实用科技伟人。可惜的是那成了爱人死后哀荣。

        刚才她才意识到,她对爱人霸气凌世的梦想在这个世界终于实现了。

        张倚慧看着娜特傲娇地勾起嘴角双手握在胸前闭眼无声地祷告或感谢了什么,很理解娜特的心态。

        女孩子总会为心上人的出类拔萃或壮举而激动骄傲。这和种族无关。

        她也年轻过,当年也是这么爱上丈夫的。

        但现在她是母亲,和热恋中的少女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她担心戾气害了幼子,壮举不凡什么的丢一边,只求儿子平安快乐活到一百岁。她想把幼子圈在身边,可眼前的事让她明白,她并不能真的把幼子强行带走留在身边看着。

        老家还有许多类似郑居中带来的麻烦。不能让留守的老太太出面费心费力应付。

        孝道和实际需要,都要幼子留在这边。

        想到这些,她抑制不住地又是一声叹气,转眼看到陷在盲目亢奋快乐中的娜特和小妖,不禁好气好笑地伸手拍拍她们。

        无忧无虑的年轻时代真好啊!

        对面,车中傲然端坐的郑居中被前面的厚重车帘子挡着,看不到前方情况,只听着声不对头,皱起眉。

        他不知所带的用来加强威慑沧赵的四员大将这片刻间已经倒下三,打着教训沧赵的算盘,还想继续装一装误会,等立够威再出面施放大招,这样更有利于这次压沧赵就范,所以沉默着仍没有吱声。

        黑永康却是从未见过赵岳。

        赵岳的衣着打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能显示身份的。

        黑永康自不知这个力量恐怖的少年正是沧赵家的那个宝贝,只当是又一个嚣张的沧赵刁民子弟。

        脸再次大丢,他越发恼羞成怒,顾不上关心三同僚将领伤得怎样,装糊涂正要喝令部下官兵冲上去行凶。

        刁保却不给他装糊涂机会,微歪着头,满脸憨厚相,说的话却难听。

        “在俺们沧赵家,让俺们给你们这群假冒官军的歹徒让路。你倒是够胆够无耻,想得美。

        就算真是沧州军,就你这只会缩在清州城当乌龟王八蛋的草包,享民脂民膏,身负保国安民重责,却任辽寇入境肆意屠杀抢掠百姓,辜负百姓恩养和皇帝圣恩,也配让俺们让路?

        你还有脸称官军?

        大宋都你这样的废物,只怕江山不保。

        你但凡有一点羞耻心,不早早羞愧自杀,也会找个老鼠洞藏着免得被人看到丢人现眼。”

        他挖苦着,看到黑永康恼怒得眼睛都红了,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这种贪生怕死之辈不过是觉着窝里横,我们不敢杀你,你才敢瞪眼。

        一挥手,早就跃跃欲试的卫队仓啷啷拔刀举盾,分出三十人变队准备策马冲杀。

        你给老子装糊涂,只作不知俺们是沧赵队伍好下死手。老子更愿意装糊涂好好杀杀你的威风,出口去年就憋在心里的这口恶气,让你知道这个地盘到底谁作主、谁应该尊重谁。

        沧赵卫队一瞬间由放肆的羊群变成嗜血狼群。

        黑永康镇守边关多年,畏战不敢斗辽寇,却见多了辽军的野蛮凶残强大,识别对手强弱的见识是有的。

        他被一双双凶残的目光盯着,色厉内荏的心不禁一寒。

        手下三员大将都废了,他昔日的勇武被酒色掏空,早退化成只能指挥别人厮杀送死的嘴炮帅,哪敢上去斗明显想趁机要他命的刁保,下意识就赶紧亮明依仗的靠山郑居中,以图震慑住沧赵卫队。

        “沧州父母官在此,你们敢冲撞郑大人的车驾?”

        刁保嘁一声:“你倒是冒充得齐全,连郑居中那老扒灰也算上了。”

        沧赵卫队成员都是从南北战场血战出来的汉子挑出来的,没听到止令,根本不管黑永康咋唬什么,对面就是大宋皇帝,也照样冲杀不误,在刁保的带领下催马横刀直扑。

        战刀寒光闪烁。人沉默如铁。战马感受到主人的凶猛战意,兴奋嘶鸣。

        小小的马队却形成一股腾腾杀气威势。

        野性犹存的北方优良战马不是大宋农夫圈养的马转化的战马能比的。

        畜生比人在感受对手强弱和危险的能力上强太多。

        郑居中前部卫队的马匹抗不住凶猛逼来的危险,先受惊不安,连同拉郑居中的马都纷纷惊嘶后退,逼得后面的卫队也不得不跟着后退。

        官军卫队也被挫动锐气,心里很不服泥腿子对手,却没冲上去迎战。

        他们绝大多数是原京城禁军,是皇帝照顾郑居中,特意命令高俅选派保护郑居中坐镇沧州的。

        正因为出身是京军,他们这些人更明白文成侯的厉害。

        宰相级要员在京城都一个个先后或死或败在文成侯之手。在文成侯根基深厚的老家,郑居中又不比那些老奸巨滑的宰相聪明,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人,仅靠皇帝宠信就能制住沧赵?

        这些禁军心里都有杆称,对郑居中的自大持怀疑态度甚至不屑。

        若能自己选择,他们绝大多数人即使不选择投靠爱护重视将士的文成侯,也会弃郑居中而去。

        到了这个时候,车中的郑居中装B也就装不下去了。

        他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却清楚再不出声露面,只怕双方立马就会厮杀成一团,无论哪一方吃亏,也是和文成侯彻底撕破脸。

        那就不是以前双方都心里明白的奉命公对公,而是转为私怨,双方从此成为仇家死敌。

        成了仇家,亮明了对立阵营,沧赵反而能放开手脚,事事好办了。

        沧州毕竟是沧赵的地盘。私仇敌对下,哪个外人能和沧赵硬搞?

        辽军都不是对手啊。除非是皇帝亲临。

        可,皇帝仍然宠信赵公廉。

        准确的说是需要能干的赵公廉帮他做事,比如牢固镇守边关,让京城更安稳,练出强军制衡西军,准备夺取燕云等等。削弱沧赵只是皇权必然的防范控制手段,并不是要铲除沧赵。

        赵公廉,官会继续当下去,若无意外必定是不用太久后的宰相首辅。

        撕破脸,他郑居中多了个可怕仇家,但有皇帝罩着,他未必真怕了,可擅长玩的官场特有的灰色手段,种种奥妙的袖里乾坤、软刀子杀人伎俩就施展不得了,再也不能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拿捏沧赵。

        皇帝交待的任务也就不可能完成了。

        这威胁到他的美好前程。

        郑居中想得通透,感到马车在更快地后退,听着车旁黑永康色厉内荏的呵斥威胁,不禁暗骂黑永康这些人真是没用的东西,怪不得赵公廉一到清州,第一件事就是动用手段和关系踢走这些人。

        贪生怕死的草包留在时刻面临战争的边关只会制造麻烦添堵,浪费钱粮,别的屁用没有。

        只是他还要利用仇恨沧赵的这些人带领军队坚定支持他打压沧赵,所以没有明言呵斥,而是拿捏着身份官威高声问:“黑统制,外面如此吵闹,发生了何事?为何车驾停止不前?”

        黑永康正穷于应对,闻言心里大骂:“你这娘炮伪君子终于肯开口接招了。”

        嘴上却恭敬道:“回禀府尊,对面有伙刁民自称是沧赵人,甚是嚣张,末将表明了大人在此,可他们仍然仗着马好,纵马阻挡大人的车驾,并逞凶惊退了卫队战马。”

        “惊退战马?”

        “人不怕,马会退?你倒是真会找借口掩饰自己无能。”

        郑居中心里吐槽,却高喝道:“打开车帘,让本官看看是什么样的刁民敢放肆。”

        若对面真是强盗,不用是辽军也早吓得郑居中腿软。

        也是知道赵庄人再嚣张胆大也不敢真伤他一根毫毛,郑居中才镇定自若,继续摆官威。

        但当车帘掀开后,郑居中顿时身子一哆嗦。

        正对他马车,有数十骑比悍匪更可怕的骑兵正杀气腾腾杀来,根本没因为他亮嗓证明身份就有所停顿,看到他一身二品大员官服傲然端坐车中,却仍视若无物。而后面又有众多骑兵一个个瞪着嗜血的眼睛跟着扑上来。一股渗人的暴戾之气扑面而来。

        沧赵卫队是新国军人,根本不把大宋的高官放眼里。翠云山强盗们却是仇视喜杀官僚。

        郑居中清晰感受到这些人不认他这个沧州父母官,是成心想象他装糊涂一样趁机杀掉他。

        他倒是想抖胆赌一把沧赵只是在吓唬他,但身边护卫不顶用,东京温柔乡出来的他,几时见过如此凶悍可怕的杀伐之势,几时如此清晰地切身感受到死亡正迅速降临,早忘了拿腔拿调摆高官威风申斥教训沧赵挽回威势的盘算,惊慌中,目光急急转向对面的车辆,下意识脱口高喊道:“本官真是郑居中。误会,误会。不要冲动。敢问车中坐的是沧赵哪位主人?宁老太君可在?老太君认识我。”

        眼看骑兵凶狠杀到,寒光闪闪的钢刀转瞬就会砍来,他惊骇之下急求助老太君,最后一句连本官都忘了摆谱自称。

        在这短短一瞬间,他想到了,沧赵未必不敢真做掉他。

        杀了他,把随行的这只卫队全部灭口,事后沧赵大不了说成是海盗干的,推托得干净。

        沧州是沧赵的地盘。

        此处周围恰恰是广阔农田,附近没有住户。此时天气仍然寒冷,农户们没事都猫在家里享受春耕生产前的最后悠闲。田野不见半个人影。他若被杀死在这里,真就没谁看到。

        就算有人看到了,只怕也不会出来揭发指证为他郑居中申冤报仇。

        因为就算再远去周围十几里,周围的地仍然是沧赵的,住户仍然全是沧赵家的佃农属从。

        而赵庄人一向以勇猛胆大忠义心齐闻名于世,随着赵公廉的官越当越大,恩泽沧州,赵庄人越来越富足自豪也就越发忠诚团结勇悍,要不然也不可能以区区村堡民团联保就能抗住辽军报复。

        而他郑居中官临沧州时间太短,来了后除了抓权和想法整治沧赵,其它什么正事还没有心干,没给沧州人带来半点好处,反而沉重打击了本地经济,让沧州人尤其是赵庄人少赚了很多钱,都在骂他早死早滚蛋呢。

        如此,他若死在此,就算朝廷有怀疑派员来调查,这里却无人心向他,来员又能查出什么来。

        完全有沉冤而死的可能啊。

        他惊骇中以小人之心自我脑补,其实真想多了。但大头巾怕死的本色自然而然让他提防这个。

        郑居中立身朝堂,平常大讲儒家操守担当,以磊落君子风范示人,多少还是有点读书人的气节的。比郑居中更腐烂怕死的黑永康更早想到了沧赵以海盗行凶为借口这一点上。

        他保着郑居中来整治沧赵,要放的大招就是以海盗为引子的。海盗二字就盘旋在他脑子里,这种时候哪会想不到,一看沧赵卫队动真格的,老命危急,胆立马怯了,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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