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单人牢房中。
林冲脱下血衣露出无损的脊背。
姚大帮他擦干背上鸡血,换上干净暖和里衣和囚服。林冲万分感激,对姚大道:“冲多谢义士相助。此恩”
姚大笑了,一摆手道:“小可是奉令行事。有什么谢不谢的。”
林冲以为是开封知府同情他的遭遇才格外开恩。
姚大也不解释。
负责刺字的文笔匠好笑地看了林冲一眼,用沧赵特制的漆在林冲面颊上仔细描画好金印伪装,打量了一番,对自己的手艺甚是满意。
这种漆干了,水很难洗掉,需用沧赵才有的洗涤剂清理。
他叮嘱道:“林教头,押解前万不要洗脸,以免坏了印记明日露出马脚。也可装得落魄些。出发时记得披散头发遮掩一二。”
以后的事二公子自有安排。
又摆上酒肉饭食,姚大和文笔匠陪着林冲吃喝完,让管牢房的兄弟照顾好林冲,明早周全好囚徒该有的落魄细节,这才离去。
林冲静坐着慢慢也猜到了,这一切应该是赵岳安排的,心里一热,流血不流泪的英雄汉子也不禁眼眶湿润。
“三郎兄弟,你叫俺林冲如何报答你的如此恩情!”
想通了,即使家人一个也没来探望,也不担心家中娘子亲人。
第二天,林冲戴上长枷,蓬头垢面,囚衣肮脏,狼狈不堪,在秋风萧瑟中被防送公人,两著名龙套角色董超、薛霸押解上路。
东京城外。
林娘子和父母来送行。
张老教头热情招待两解差一边吃喝。林娘子和林冲另一边说话。
此时原本要上演离婚戏码。
林冲应该万分悲切立字据:“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为因身犯重罪,断配沧州,去后存亡不保。有妻张氏年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委是自行自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此刻,夫妻二人却相对静坐,只眼神交流爱和心疼,以及不可言说的秘密。
林娘子脸上悲切,对林冲道:“官人安心去。奴家等你。”
说着却俏皮眨眨眼。
林冲虽不是太明白,也会意微点头:“跟我林冲,委屈娘子了。”
简短告别。
两解差酒足饭饱,得了银子,得意地恶声催促林冲上路。
林娘子和母亲、锦儿上了宽大车轿,由张老教头赶车,却没有回城,而是不紧不慢驶向另一方向。
暗中盯梢的孙高、薛宝,盯着林娘子所坐车轿纳闷。
他们这是要去哪?
莫非找寺庙上香求签许愿,祈求神佛保佑林冲?
不对。
城外哪有名家大庙。要许愿也应该去大相国寺。
莫非是探亲访友想法救林冲?
一时搞不清状况,二人怕林娘子走脱,衙内怪罪下来吃罪不起,不敢怠慢,赶紧跟踪上。
车轿渐渐离开人多处,进入荒郊路上,去向不明。
孙高、薛宝是步行,走了这许久已有些干渴劳累,哪恳多吃苦,眼见前无人烟后无人踪,左右是树林,歹意顿生。
恃武强逼林娘子返回。若不听,干脆宰了她家人,掳了林娘子回去满足衙内心愿,必得重赏。
张教头应该有两下子,却已年老不堪,能有多大能耐?
凭俺们兄弟的本事,收拾个老家伙应该不难。就算打不过,也可挟持人质强逼他束手就擒。
二人计较已定,立即展步追上,孙高在车后,薛宝堵在前方,按刀狞笑大喝:“张教头,好好的太尉府亲戚不做,你这是想去哪呀?”
不想张老教头二话不说,抓起手边平放车架上的枪奋力镖出,大喝:“狗贼找死,却是怨不得别人。”
薛宝万没料到本分老头敢暴起杀手,被一枪贯穿前胸,当即毙命。
车后孙高大吃一惊,拔刀急扑,想上车抢人质,不想车后帘一撩,一个英武少年现身,飞起一脚踢得孙高在半空翻转了数个跟头才落地。
车轿又咕噜噜继续向前,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树林中跑出接应的两飞毛腿武能、徐谨。
二人把尸体拖入树林空处,利索搜刮了战利品,银子收了,刀等丢林娘子车上带走证据,毁掉尸体面目,浇上油点燃,笑着返回京城。
赵岳一路护送林娘子一家坐上家里的货船,趁运河尚未结冰,直达沧州家中,奶奶会好生安置。自己又架车返回京城东郊。
车放****真旧居还有大用。
另一头。
林冲当晚宿在路边村店。
董超、薛霸得陆谦威胁贿赂,要在前方野猪林结果林冲,只恐林冲难敌,自己反被杀,定毒计以滚烫开水给林冲洗脚,让林冲行走不便,到时动手才更安全更有把握。
林冲不知是计,还心中感激,连连推辞受不起。
二贼心中冷笑,呵斥着正要用强行凶。
不料门外突然窜进陆铁犀,一人一掌打晕。
林冲和赵岳身边二铁卫当初还曾切磋过武艺,自是认识。
见林冲满脸愕然不解,铁犀不禁摇摇头,感叹林冲遭遇此难却仍太老实轻信。他把滚烫开水泼在二贼身上,烫得二贼惨叫醒来仓皇抖湿处的衣服,雪雪呼痛。林冲这才明白。
铁犀痛恨二贼阴险歹毒,若不是主人事先提醒,险些犯大错,狠狠踹倒董超薛霸,喝道:“还不解开枷锁,等着爷爷再烫你全身爽?”
二贼被铁犀杀人的目光一扫,惊得三魂掉了两,顾不得剧痛,赶忙取钥匙。
林冲却阻止道:“这可使不得。封条毁了,到时不好交差。”
铁犀一听,不禁象赵岳一样一拍额头:“唉妈呀,俺的教头哥哥姑爷,你也不想想沧州是谁在管?”
林冲听了这话一想,也不禁自嘲一笑。
别说赵公廉执掌沧州。就算不是,在沧州还有赵家办不了的事?
赵岳可是连堂堂彰化军节度使杨戬都敢堵着门肆意挑衅羞辱,而且屁事没有。开枷撕个封条也算个事?
刚才只是遵纪守法的习惯反应。想通了,林冲心中顿时豪气满怀。
二贼也听明白了,心中惊骇间暗靠一声:原来这个傻瓜林冲居然和文成侯有亲。俺的娘唉,俺这是在找死啊!太尉府可是把俺们害苦也。
赶紧老实打开枷锁。
小命全捏沧赵手里,身上再痛也顾不得了,全副奴才相拼命求饶。
铁犀扫视二人,冷声道:“公门刁吏却是明白人。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明告诉你们,是死是活全看表现。想通风报信,你尽可试试高俅能耐我何?”
二刁吏一听小命暂时无忧,稍松口气,却也机灵,赶紧重新打水,一齐殷勤给林冲洗脚,满脸谄媚讨好,弄得林冲反倒不自在。
铁犀取出带来的干净衣衫以备林冲换用,笑道:“姑爷只管安心享受。他们这是在赎罪,也在为他们全家老小赎命。俺也是职责在身,照顾不好姑爷,大公子怪罪,小的主人也会对俺失望。”
林冲这才自然了些。
二刁吏却听得更惊,心中暗思:只怕家中老小已命悬刀下。
越发殷勤恭敬。
第二天赶到野猪林,候在此处的鲁智深和闾铁牛从林中出来,向陆铁犀微摇头,意思是没发现埋伏或追杀者。
闾蛮子上马返回赵岳身边。
其余人坐上准备的车轿,转向运河改坐船去沧州。
二贼不用吃长途跋涉的苦,心里既高兴又惊恐,生怕那时不时以刀一样的目光打量他们脖子的凶恶和尚一怒就扭断脖子收了他们小命。
为保命,二贼紧跟林冲,背后苦苦求饶,时时拼命伺候,唯恐林冲有半点不满意。
沧赵的船快。不多日到了沧州下船,早有马车来接。
鲁达和林冲依依惜别,互道珍重,后会有期,自坐车去了赵庄和赵公廉等认识一番,接受任命,随后高高兴兴去了济州岛带兵。
林冲乘车直接到了牢城营。
中年管营满面冷酷威严,却根本不看封条,听二差说林冲在路上身染疾病,就免了一百煞威棒,当日就派林冲去大军草料场顶替看守的老军。
林冲不明就里,以为这是赵岳安排的临时过度,安心在准备得周到齐全的草屋住下,继续尽职尽责,一边越发勤修武艺,一边准备着随时被赵公廉召见,好转去沧州军大展身手一偿所愿以报重恩。
这时,以前在东京得他帮助的李小二,带着在此地娶的浑家来了。
千里之外,故人相见自然欣喜一场。
李小二夫妇再次感谢了林冲当初的相助大恩,见林冲不解为何能找来,就笑着解释:“小人当初在东京立不得脚,得大官人资助却投亲不着,流落此地,幸得开酒店的丈人喜爱小人勤谨又做得好饭菜收当了女婿,如今俺们全家都是沧赵的人。小人和浑家此来一是看望恩公,二是奉命伺候。以后就跟着大官人了。却是欣喜若狂。”
林冲得人相伴自是快活,却不知娘子已经在他下船的运河边一辆马车上偷偷看过他。
李小二得令照顾林冲生活,等林冲再遭毒害变得更机警老辣果断,就会立马前程似锦。所以他心里替林冲高兴,却只做不知林娘子的事。
董超、薛霸收好批的回执,出了牢城,看到陆铁犀,惊恐万状等待命运裁决,却看到一辆车轿中露出家小的身影,心顿时更沉到了底。
铁犀冷声道:“你们的差使结束了,表现好,不用死,却也不必再回去当差。自有好地方安排尔等。”
二刁吏怕所谓好地方是地狱,却不敢反抗不从,只跪拜苦苦哀求。
结果是随移民去了新世界,二人被罚为苦力赎罪挣钱养活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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