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挑的这棵大树地理位置很好，孙家的情形他们能一眼看清楚，而因树木的枝叶繁密，在下面的人却是看不到他们两的。

        孙家的院子不大，只是站了四个捕快一个仵作，便已显得有些拥挤。

        孙祥的尸体被盖着白布放在院子的一角，孙祥的媳妇儿刘氏与他的三个孩子正跪在孙祥的尸首旁。

        失了丈夫的刘氏哭得哭天抢地，便是眼下林染在这树上，都能从她隐隐传过来的哭声中听出悲恸欲绝。

        而方才说话的就是捕快中的其中一人，他身材威猛比其他三位捕快明显要壮硕许多。

        见孙祥的媳妇儿哭成这样，他的面上也升起一丝怜悯。可又无奈地冲手下使了眼色，命他们将孙祥的尸首抬起。

        孙祥不是正常死亡，是以在这件事情找出凶手之前，他的尸首会被抬到义庄去存放。

        “不……别带走！”

        刘氏与孙祥成婚十多年，两人结婚之前虽是秉承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早已生了感情。

        早上出去还好好的人，眼下便这样消无声息地躺在自己面前，不论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的。

        林染偏过头去，不论是前世还在现在，她最受不了的便是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

        身旁的秦淮似是觉察出了林染的心思，二话不说揽过她的腰，便又带着她从树上重新落下。

        “既然受不了，那就别看了。”

        “淮儿，染丫头？”秦淮的话音刚落，王大娘与苏秦氏的声音便自一旁传来。

        “你两怎么会在这儿？”苏秦氏不解。

        “是回来时碰上了陆婶子，听说你们也在此处，便随陆婶子一道过来瞧瞧。”林染解释。

        “诶……”王大娘摇头，“你两还年轻，这样的事儿还是别看为好，咱们回去吧。”

        苏秦氏也同意王大娘的话，说话间两人便要拉着秦淮与林染离开，只还未来得及走开。

        院子里传出来的哭声便瞬时大了几分，林染几人的步子站定，转身望去时刚巧看到那身形壮硕的捕快带着身后抬着尸首的几个捕快走出了孙家。

        林染所站的地方刚巧是那群捕快所经之地，而林染的注意力又全落在了他们身后追着出来的刘氏身上。

        来不及避开的林染只觉得自己手腕一紧，紧接着一道力将其猛地拉进了怀中，她的脑袋‘咚……’地一声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她回神，才见是秦淮用手护了她，她惊愕地往后倒退了一大步，自秦淮的怀中离开。

        “没事儿？”

        林染摇头未言，只转身挪开了视线以此来掩饰她此时的窘迫。

        孙祥的尸体被人抬着从林染面前而过，就在林染眼神飘忽不定时，孙祥的手居然在这个时候自尸布内垂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望去。

        也就是那一瞬，她在孙祥的那只手上看到了什么异样。

        “等等！！！”林染急喊出声，不等抬着尸首的捕快停下步子林染已几步快速上前。

        她在那尸首前停下，目光则是落在了那手的手指上。

        “姑娘？你这是？……”领头的捕快见此，转身绕了回来在她身边停下。

        林染伸手制止了那人的话，而是指着孙祥的手指指缝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林染的一句话叫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孙祥的手指上。

        只见孙祥那粗糙的手指指甲缝之中，好似挂着什么白色的东西，而且似乎每一根指甲缝中都有。

        林染盯看着，只觉得那指甲缝中的物什似乎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来曾在哪儿见过。

        “这是绸缎，”苏秦氏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绸缎？”林染偏头看向苏秦氏。

        苏秦氏点头，“嗯……看这丝质，便不是进贡的贡品也应当是上等品，不是一般地方能见着的。”

        苏秦氏从前到底是秦家的当家主母，见过的好东西比寻常人吃过的盐还多，所以她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孙祥不是杀猪的么？他的指甲缝中怎么会有这个？”方才与林染在说话的捕快听了林染与苏秦氏的话后，也跟着疑惑起来。

        苏秦氏摇头，“这就不知了……”

        那捕快闻言，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那头被人拦着的刘氏。

        “你家可有绸缎所制的衣物？”

        刘氏茫然地摇头，“什么绸缎，我家中怎么会有绸缎。”

        孙家虽说是杀猪户，每月赚的银钱要比寻常人家多，可即便是那般那些银钱也是不够苏家买这样名贵的丝绸布料的。

        那领头的捕快闻此，沉吟了半饷后清了清嗓子终于还是挥手命人将孙祥的尸首继续抬走，“这事儿我们会查清楚的，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作为安和村的里正，村子里出了人命，钱里正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可相较于眼下去找杀害孙祥的凶手，钱里正首先要做的便是安抚好村里的村民，免得流言四起引得村里发生恐慌。

        林染与秦淮跟在苏秦氏与王大娘的身后。

        对于方才在孙祥指甲缝中瞧见的丝绸，林染心中依然还有疑惑。

        一个杀猪的屠夫，指甲缝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难不成是凶手留下的？

        “在想什么？”秦淮的声音突然在林染的耳边出现。

        林染回神，却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暗自摇头。

        “是在想孙祥的事儿？”秦淮问，“这事儿关系到的东西太多，也并非是你能插手管的，还是交给捕快吧。”

        “嗯……”林染点头，“我不过是觉得奇怪罢了。也不知，那贼人究竟与孙屠夫有何深仇大恨，居然要用此残忍的手法。”林染小声嘀咕。

        “不是为情，就是为银子。”走在前头的王大娘突然道：“我瞧着那孙屠夫指甲盖里的东西倒像是女人才有的，这个世界上啊，坏的男人一抓一大把。”

        “别说胡话!”王大娘的话音刚落，苏秦氏便开口制止。“这事儿到底还没查清楚，一些没有影儿的话还是少说。那刘氏才失了丈夫已经够痛苦了，若是在这个时候还要传出一些对逝者侮辱性的话，那对活着的人而言也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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