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簌簌,树杈被两道极快的身影踩过,压弯了枝头。李相夷与李莲花速度极快,好在新房距离会客厅也不算远,两人很快便到达了庭院外围。
不远处,苏小慵正朝这边慢慢走来。李相夷瞥了她一眼,回头冲李莲花做口型:“笛飞声到了吗?”
李莲花还没来得及作答,便听见庭院里一阵吵闹,伴随着长剑出鞘的蜂鸣。
两人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被苏小慵发现了,拔腿便朝新房赶去。李莲花落地,抬头看见笛飞声侧对着他们,手里死死钳着正一脸不情不愿的角丽谯,地上则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乔婉娩则身着婚服,昏倒在台阶上。
“乔姐姐!”
赶来的苏小慵惊呼一声,立刻拔剑冲向对着庭院里站着的笛飞声与角丽谯。李相夷险些没拦住她,“你们是什么人!”
笛飞声看都不看,只是对李莲花道:“。乔婉娩没事,你最好记得我们的约定。”
角丽谯瞪过来的目光淬满了毒,被笛飞声强硬带走了。李相夷放开拦着苏小慵的手,三人一同赶过去查看乔婉娩的状况。
幸好人并无大碍,只是受击昏迷而已。安置好乔婉娩,苏小慵这才松了一口气,慌张问道:“刚才那些人是谁?”
李莲花正给乔婉娩把脉,李相夷抱剑站在一旁,随口答道:“金鸳盟。”
“估计是想趁着今日各方英豪云集,想来对新娘动手,好挫一挫百川院。”
苏小慵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还好他们没得逞。”
但她又反应过来一件事,“唉李大哥,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乔姐姐有危险的?”
李莲花把完了脉,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没什么,只是吃完了喜酒出来散散心,正巧遇到他们的人鬼鬼祟祟,便一路跟了过来。”
“苏姑娘,麻烦你在这里照顾好乔女侠了。我们去通知一下百川院的人。”
苏小慵应了下来,李相夷便和李莲花出了新房,一路朝着一百八十八牢的方向离去。
角丽谯被带走,最大的危机已经解决。笛飞声也如他们说好的一般,此时正站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候。
相思梨花阵,是关押阎王寻命的牢狱。山崖下那些看似无害的梨花便是阵中最好的防御手段,树下无数精密机关驱使着整个大阵移动,以梨花树为阵眼,更以梨花树为刀刃。
“相思梨花阵,略有耳闻。”
笛飞声抬头看向来人,道:“解法。”
李相夷顺手折下一只梨花树枝,道:“借后天八卦起,阴阳颠倒而设。至于这生门和死门嘛……”
李莲花接话道:“死门在天乾,生门在地坤,开门在山艮。”
他话音刚落,笛飞声便跃进阵前,掏出一枚铜钱,甩手掷出探路。
李莲花见状挑了挑眉,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相夷轻车熟路地运起轻功,和李莲花一前一后飞上阵旁边的山崖上。大阵被触动,迅速运作抗敌。笛飞声不慎被卷入其中。
“李相夷!你耍我!”
听见笛飞声的怒吼,李相夷特地站在山崖上,朝底下大喊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李相夷?”
“笛盟主,若是你刚才不投石问路,这阵法也不会启动了。”
李莲花抬手把李相夷拉回来,声音里透着捉弄人成功的愉悦,“现在好了,生门变死门。”
看守天牢的门人一直坚守岗位,机关被启动后的第一时间也传信给了肖紫衿等人。不远处的方多病跑在最前头,后面跟着一身喜服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肖紫衿。
李莲花与李相夷早已离开,留下笛飞声对上百川院。他武功高强,先是蓄力一掌破了阵法,又轮番对上佛彼白石,仍然不落下风。笛飞声今日也没有杀人的心思,索性在一掌击退肖紫衿后,脚下一踩,飞身上了山崖。潇洒离去。
临走前居然还不忘挑衅一番。
肖紫衿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百川院等人还想再追,却不曾料到新娘那边出了事。一名门生匆忙来报告,说乔婉娩昏迷不醒。众人大惊,连忙撤出阵外,朝小青峰上的新房过去。
李莲花与李相夷在暗处将一切尽收眼底,待众人走后也离开了。二人一路往会客厅走去,边走边闲聊。
“那冰中蝉只能扬州慢解,好狠的毒。”
李相夷说到此处,不禁感慨一声,“那角丽谯到底是有何种执念,非要把李相夷找出来。真是可怕。”
李莲花揉揉酸痛的脖颈,“还能是什么,笛飞声呗。也就他一个人不把他家好圣女当回事了。”
“哈,怪不得最后栽在角丽谯手上。”
李相夷毫不客气地嘲笑两声,却见方多病从另一个方向上下来,满脸焦急神色。见了他们俩更是眼前一亮,“李莲花!李莲蓬!”
李莲花一见他那副样子,心底忽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方多病跑近,急切道:“是乔女侠出事了!方才笛飞声突然来犯,他走了之后乔女侠遭人袭击,现在昏迷不醒。”
“?”
二人面面相觑,李莲花确定在他把脉时没有探查到任何中毒迹象。角丽谯也确实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笛飞声带走了,那将要下给乔婉娩的冰中蝉也没发挥用处。
思及至此,两人皆是呼吸一窒,难道角丽谯又回来了?!
李相夷赶忙问道:“是中毒了?”
方多病摇了摇头,“找过了,没有中毒迹象。”
李莲花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他这口气刚松到嗓子眼里,便听见方多病继续说:“可我们在庭院里发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说想要解毒,就得需要扬州慢。”
李莲花:?
李相夷:??
方多病一脸凝重,“难道是金鸳盟那药魔,新研制出来的毒吗。”
“不是,你等会。”李莲花一头雾水,询问道:“这跟金鸳盟和药魔又有什么关系?”
方多病疑惑地看着他,理所当然道:“这笛飞声前脚刚大张旗鼓的闯阵,后面乔女侠就昏迷不醒了。还有一封信留下,这么巧的事,摆明了就是金鸳盟所为。”
“再说那金鸳盟里会制毒的,不久那药魔一人吗?”
“……”
似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是这样?
李相夷无语凝涩,心底竟生出了一种想要为笛飞声辨明清白的冲动。
李莲花也是不禁扶额,宽慰道:“虽然昏迷不醒,但也不一定就是中毒啊。”
见方多病又要开口,李相夷赶忙接了下一句:“苏小慵的义兄是关河梦,人称乳燕神针。我和兄长去找苏姑娘,请她义兄出马,定能看出乔女侠是否中毒。”
方多病明显迟疑了,“来得及吗?”
李相夷把李莲花往他跟前一推,道:“关河梦和苏小慵一同来参加的婚宴,这时应该还没走。我脚程快,你先带莲花去给乔女侠看看,他也会医术。我去去就回。”
他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去了,留下方多病和李莲花大眼瞪小眼。
“行了,别瞪了,快走吧。”
如方多病所说,乔婉娩确实一直昏迷不醒。
虽然她身体里又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但那封从庭院里找出来的信,却让众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里。
修习武术的人虽然多多少少会探一些经脉,但真要论起医术来,还真差了十万八千里。怕的就是蛰伏之毒。
医师还未赶到,李相夷带着关河梦先来了。
在场之人皆听闻过乳燕神针的大名,自然也放心让他诊断。关河梦一路上听路过门生探讨此事,心态也越发凝重起来,把脉的过程谨慎无比。
“……”
良久,关河梦收回手,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乔婉娩松了一口气。
肖紫衿一颗心七上八下,见他这副架势,连话都要说不利索了,“关先生……婉娩她如何了?”
关河梦收了手,道:“没什么事,只是被人打昏了。让她静养片刻便好。”
听见乔婉娩平安无事,房内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那封从庭院里搜来的信封。
信封用红纸包着,乍看之下倒是很像喜帖。字迹娟秀,应是出自女子之手。细嗅之下还有股异香。
石水已经安排人下去查了,李莲花看了眼那封信,一语不发地拉着李相夷退到门外,悄声问道:“那信封是怎么回事?”
李相夷耸耸肩,道:“本应是角丽谯得手之后留在这里的,为了确定李相夷还活着。现在看来应该是被笛飞声带走的时候遗落的。”
事情已经平息,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本来好好的婚宴闹成这样,也没人再有什么闲情雅致了。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山下走,路上还遇见了方多病。可惜被他小姨盯的紧,不然也要闹着跟李莲花回莲花楼。
“方大少要成驸马爷了,哈哈。”
李相夷看着方多病离去的背影打趣一句,转头却看见李莲花新奇地看着自己。他摸摸下巴,开口道:“方多病,最后真的去当驸马了?”
李相夷笑着摇了摇头,“他那个性子,怎么可能。”
他话音刚落,林子远处便传来一声呼哨。李莲花警觉抬头望向四周,李相夷却没有动作。只留下一句他去去就回,便匆忙离开了。
李相夷要做的事,他一概懒得管。也不必担心他的安危,毕竟是十年前全盛时期的天下第一,又有几人能伤他呢?
李莲花继续朝山下走,也不打算等李相夷。他又不是不知道莲花楼在哪。
今天这么一番闹腾下来,李莲花腰酸背痛。傍晚的山脚下很清静,景致也不错。他搬了个板凳坐在门旁,吹着夜风,手上撕开一点肉脯,扔着喂狐狸精。
自一品坟出来,莲花楼已经很久没这么安静过了。李莲花扔完了肉脯,拍了拍手。他抬手抻了个懒腰,打算去二楼看看新种的白菜长出来没有。
这头李相夷早已躲开了百川院的视线,再次来到了相思梨花阵之前。他轻松避开梨花树,到了大牢门口。
牢门紧锁着,牢门的钥匙被直接保管在佛彼白石手中。可李相夷并不打算去找钥匙。
他拔出长剑,干脆利落地将牢门砍了个口子出来。将里面已经傻掉的阎王寻命拎了出来。
阎王寻命都看呆了,也不敢动弹。开什么玩笑,这人先来放倒了三个守卫,砍了百川院的铁牢门。若不是有数十年的强大内功,天下几个人能做到。
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阎王寻命甚至惊心地想,这人是金鸳盟的?这武功,比之盟主也不在话下了。他被抓数年,不知道盟中现状,这一号人物也没见过。难道不是盟中的人,而是哪个仇家来取他性命了!?
李相夷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抬手抓着阎王寻命的肩膀就把人拎了出来。带着人穿过相思梨花阵,一路不停歇,来到了后山。
笛飞声早再次等候已久。此刻见李相夷来了,手里还带着他要的人,便迎了上去。
“盟!……盟主……”
阎王寻命见了笛飞声焦急喊起来。
李相夷松开手,任由笛飞声扯断他身上的锁链。他把剑抱在怀里,道:“笛盟主,我可是硬闯进去把人给你带出来的。这罪名就劳烦金鸳盟替我背几天了。百川院一会就得追过来,你还是快带着你的人走吧。”
笛飞声冷笑一声,“为了乔婉娩,你还真是拼命。”
毕竟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挟持乔婉娩,逼迫肖紫衿跟他换人。
哪想到这李相夷出来横插一脚。但既然能把人带出来,笛飞声倒也无所谓。
今天事就算这么了了。李相夷长舒一口气,一想到未来那么多路还要走,就止不住地头疼。
但光是阎王寻命被人劫走,就够让肖紫衿头疼一阵了,哈哈。
他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朝山下慢慢走。山路没有照明,暗的有些让人看不真切。李相夷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昏暗下来。
该回去了。
李相夷加快了脚步,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心慌慌的感觉,像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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