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蕊一听,顿时气得大骂,“她是故意的吧?不对!她不该知道大哥今天去找封毅拿盘缠才对啊,难不成那些骗子是她找的,她故意针对我们?!”
杨蕊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咬牙道:“那个贼小子知道我们住在这,上次就是封长情派他来戏弄我的,这次也一定是她!否则那些骗子为什么不去骗别人,专门在我路过的地方出现!”
杨学义怔了一下,“那样做对封姑娘也没什么好处……行了,你别乱想了,我明日再去瞧瞧。”
第二日,杨学义又去了铁铺,却发现封长情还在,他便一直躲着没进去,这一等又是整整一日,到晚上,封长情和封毅一起坐着马车回了府。
晚上回到废宅之后,杨学义坐着没说话。
杨蕊煮了白粥,准备了杠子馍端到桌上,他也没吃。
杨蕊虽然任性,但银子的事情是她的错,看他这样便也不敢吭声。
半晌,杨学义忽然道:“去把你买的那些簪子镯子首饰全拿出来。”
“干什么!”杨蕊戒备的看着杨学义,“那都是我的东西——”
“什么你的?那都是兰成留下的钱买的!”杨学义口气严肃,“你拿出来,我明日拿了这些东西去当铺,换了钱我们就立刻启程回关外!”
他不想像个乞丐一样每天在别人门口,等着别人施舍银子花,想来想去,事情弄成现在这样,还是他对妹妹太纵容了。
“不行!”杨蕊尖叫道:“那是我的东西,你不能拿去换银子,你去找封毅还是封长情要啊,难道他们的命连一点盘缠钱都不值——”
“住口!”杨学义看着杨蕊,第一次用这么重的口气跟她说话,“要么把东西给我,我换了盘缠一起走,要么我自己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吧!”
“你——你竟这样对我!”
杨学义深深吸了口气,“我怎么对你了?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我们回去怎么跟兰成交代?你自己看吧,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杨蕊委屈的都快哭了,她也是想为营地出点力,也是想为兰成排忧解难啊,她又不是故意的,这么凶她!
她把所有的怨气和委屈都算到了封长情的头上,一跺脚,回头去把簪子首饰拿过来,冲杨学义丢了一脸,“拿走,全拿走,够了吗?!”
然后不等杨学义说什么,冲回自己放进,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杨学义盯着那颤动的门板,久久之后,长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把东西一一捡了起来。
……
第二日,刘义就把杨家兄妹典当首饰的事情禀报了封长情。
“他们那些琐碎首饰一共换了二十多两银子,死当,如今已经出城了。”
“嗯。”封长情点点头,“这件事情你做的挺好的,以后就时常在我跟前走动着,给你长月银。”
刘义一喜:“多谢东家。”
封长情又问了下药铺和粮行最近的情况。
刘义也一一汇报了。
阿静坐在封长情一侧,安静的吃着品芳斋的糕点,偶尔会拿起一块递到封长情跟前。
街道上偶有巡城卫兵跑过,就刘义跟她汇报事情的这一会儿,已有四五队了。
封长情微皱了下眉。
唐进忽然出声:“今日的巡城卫兵似乎多了好几队。”
封长情嗯了一声。
这么一会儿,也就一盏茶功夫不到,平日里这样的时间,最多只过去一队而已。
“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封长情问道,暗暗思忖是不是杨家兄妹的乱党身份被发现了。
唐进笑了一声,“或许是蒋玉伦看你没有合作的诚意,想把你这个可能是安南奸细的人给除掉。”
封长情眼皮一跳,“你可真会发散思维。”
可她话虽是这样说着,却侧过脸不着痕迹的朝外看去,竟发现那几队巡城的卫兵隐隐对品芳斋成包围状态。
封长情心一沉,“刘义,你去粮行和药铺看看,咱们铁铺集合。”
“是,东家。”
封长情带着阿静出来上了马车,马车朝着铁铺走去,周围巡城卫兵却始终如影随形。
到了铁铺,封长情乘着下车进店的功夫一瞧,果然,周围来去都是巡城卫兵。
不一会儿,刘义也到了,神色担忧的道:“那些巡城的卫兵好像是绕着咱们的铺子在转圈,东家,这是怎么了?”
换言之,他们是被围住了。
封长情眉心微皱,“你先回药铺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是。”
刘义走后,封长情在铁铺的账房来回踱步,她忍不住问唐进,“我不是安南细作他应该查到了,否则不会让我给安南候夫人送这么久的食物,既明知我不是,为何忽然监控?还有,你不是说阿静是常州唐海的儿子,身份十分重要么?更是护身符一样的存在,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她对当前政局不了解,实在无法猜测蒋玉伦的意图。
唐进道:“或许就是因为他。”
“何解?”
“他在常州那个父亲,是多方拉拢的对象,也许现在已经被别人拉拢,所以蒋玉伦以为他是别人派来要做点什么的,你这次应该是被牵连的。”
封长情默,半晌,她起身朝外,招来马车。
“去至善坊。”
“是。”
马蹄踢踏,在最短的时间内到了至善坊。
今日坐堂的是李杏林的徒弟,李杏林本人不在,这会儿又是午后,看诊的人已经不多。
封长情走到坐堂大夫跟前,“大夫,李神医不在吗?”
“师父去采药了,要找他看诊的话明日再来吧。”
“可这……”封长情面上露出迟疑,“可我明日还有事呢,不然我等一会儿吧,等你师傅来了再看也行。”
“师傅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要等的话就去那边坐着等吧。”
“多谢。”封长情一边坐下一边道,“这几天我都有来,但每天总是不赶趟,哎,今天我一定要等到李神医。”
那徒弟看了她一眼,奇怪的道:“你每天都来?师傅前几天都是整天在的,只有昨天下午去了趟海陵王府而已,怎么可能等不到,我看是你根本没来吧?我都没见过你。”
封长情讪讪一笑,不再多言,心中却是有数了。
这一番被针对,还真是与阿静有关。
她回眸瞧了阿静一眼。
阿静连忙露出一个干净纯粹的笑容来,还给封长情把额前的碎发编到了而后,“小情?”他的眼中带着一点疑惑,是想问她怎么这么看他。
唐进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低沉有磁性,“从你带他回府的那天开始,注定你以后的生活都不平静。”
封长情暗暗叹了一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她带着阿静出了至善坊,正要打算离去,却见勤子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封姑娘在这呀,可让小的好找,我家公子想请封姑娘去府上品茶,马车备好了,封姑娘请……”
封长情挑眉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我能不去吗?”
“这……”勤子脸上挂着官方的笑容,“姑娘若是不去,公子那些东西,可都白准备了,小的知道姑娘最是善解人意,必定不会让公子等你。”
封长情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拉着阿静上了马车。
她知道,这一局是鸿门宴,去不去已经由不得她来选。
勤子摆摆手,马车缓缓前进。
唐进在空间里,借着封长情的视线,只能看到不断晃动的马车车帘,他感受不到封长情的情绪,心中有些担忧。
“你……”唐进顿了顿,“怕吗?”
封长情一怔,反问,“我怕有用?你能帮我吗?”
“……”
唐进默。
他什么都帮不了,“我只能告诉你,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如果想下杀手,不会搞出这么多事儿来,会直接下杀手,这些阵势只是试探,他最喜欢的就是摆鸿门宴,杀死对方之前,先吓死对方,只要你稳得住,就不会有事。”
潜意识里,唐进觉得封长情是稳得住的,可又怕,怕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封长情似乎是嗯了一声,又没有。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海陵王府的门口。
封长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那巍峨高大的王府牌匾,这里她来过许多次,第一次觉得如此沉重有压力。
阿静也似乎心有所感,握了握封长情的手腕,正好把那麦子桔梗编成的手环握的贴到了她的肌肤上。
封长情回头对他安慰的笑了下,“走吧。”
勤子在前引路,三人兜兜转转的,到了梅园。
蒋玉伦正在煮茶。
抬眸,蒋玉伦笑着招呼,“封姑娘来了,过来坐。”
封长情便带着阿静上前坐下。
蒋玉伦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打扮的素雅,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轻扇着茶炉,袅袅的香烟升腾,再配上那张俊朗的脸,有几分谪仙出尘的感觉。
少倾,蒋玉伦翻起红梅琉璃杯子,垫着干布捏起茶壶手攀,将茶沫滤了,用竹箸夹起茶碗,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茶,动作流畅优美的不想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
“尝尝。”蒋玉伦道,“我最爱这岭上青梅,味道比云间春豪稍厚重,但又不像碧螺春铁观音带着些微的涩,它的这种厚重刚刚好,轻轻一抿,齿颊留香,也只有湘西云岭那种雨水丰茂,四季如春的地方才能孕育出这么美妙的茶。”
封长情端起茶杯,直接干了。
蒋玉伦默了默。
封长情略带歉意:“我不懂茶,但味道不错。”
蒋玉伦笑了笑:“无妨。”
“云岭……我也没去过,听着名称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想去看看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这里气候实在太干燥了。”
空间里,唐进面色微变,这个封长情,怎的如此沉不住气,蒋玉伦刚开始试探而已,她竟这么开门见山就把话全摊开来说了?!
蒋玉伦又是一怔。
封长情直接放下杯子,道:“直说吧,我铺子周围那些巡城的卫兵,是不是你放的?”
蒋玉伦直接给愣住了。
他真没想到封长情竟然这么直接,开胃菜都不要直接吃正餐吗?
蒋玉伦很快调整情绪,封长情却又开了口。
“蒋公子,我承认,一开始和小蝶为你专门做膳食,是想借你的势做生意,你位高权重,随手办的那两件事情的确帮了我大忙,我也很感激你……至于你说要入股,我喜欢自己做事不被人掣肘,所以我不愿,才开出十万两银子的条件。我不知道我哪件事情做的不合适,让蒋公子这么费尽心机的对付我。”
她这一番直白的问题搞得蒋玉伦措手不及。
“封姑娘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你没对我起杀心?”
空间里唐进直接目瞪口呆。
“你疯了不成?找死啊!?”
蒋玉伦面色一变。
如果说,刚才蒋玉伦还有心和她周旋的话,这一句之后蒋玉伦是真的起了杀心了。
叮。
竹箸掉到了红梅琉璃茶盏中,蒋玉伦脸上温和的笑也慢慢敛去。
封长情甚至听到梅园外铠甲和武器碰撞的声音。
但她依然面上带笑,眼中清冷淡漠的仿佛无所畏惧,“我自小长在关外,这里除了小蝶之外,没什么朋友,我知道蒋公子身份高贵,但人生在世,或许会遇到一个无关身份权势,无关风月男女,只为真心的朋友,却不想……”她忽然嘲讽一笑,“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蒋玉伦眼眸微动,他何尝不是觉得封长情是个妙人儿,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交往?
但如今形势不同,他这般的试探,其实也是不想对封长情动杀手,但唐进,一旦确定是装傻,就必死无疑。
蒋玉伦轻叹了口气,“你既觉得我们是真心的朋友,又为何说这种话?我若要杀你,用得着这样迂回婉转吗?”
“我也很想知道,蒋公子你这样,到底是为什么,为阿静?我若不是蒋公子的心头刺,阿静更不会,他的病情,李神医最清楚,你可以不信我,不信别人,难道不信李神医?”李杏林虽是自开医馆,但经常为王府贵人诊病,必定是十成十的信任。
话到此处,已经是摊在明面上了。
“我相信以蒋公子的能耐,阿静到了海陵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他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你心里已经跟明镜一样的清楚。”
蒋玉伦忽然一笑,“你这么护着他?”
封长情坦然道:“我只是在说实话,若他日蒋公子也陷入这种境地,我亦会为蒋公子据理力争。”
蒋玉伦看着封长情的眼睛,想从其中找出躲闪和做戏的痕迹,却没有任何收获。
那双眼睛,清澈的看得见底,里面全是坦然和真实。
想起那句,“我亦会为蒋公子据理力争。”蒋玉伦心头一跳,杀意大减。
蒋玉伦慢条斯理的道:“若今日我不放他一条命呢?”
“你不会。”封长情淡淡说道:“你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蒋玉伦笑了,“你对我了解太少,你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人。”
“那你何须请我来喝茶?别说你没养杀手死士什么的。”
蒋玉伦一怔,忽然笑道:“封长情,也就你有这个胆子敢跟我面对面说这个,若是旁人,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封长情也笑了,“茶还是很好喝的,希望以后能亲自去云岭,采新鲜的青梅嫩叶来尝尝,那种天然的甘露,应该才是最纯粹的味道。”
“你若喜欢,我送你一些。”
“不杀人了?”
蒋玉伦白了她一眼,“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怎么杀?我还想看看你‘为我据理力争’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