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刘茧,她算过风陵和一路车行约莫费时几何,前些个城池村落,她都没算错。唯独在云隐等了许久,泼墨似的暗夜中,桃花瘴中乳白色的瘴气透着丝丝的浅绿侵蔓了整座大山,蛙鸣虫叫在石缝和溪涧中飘远--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也过去了。
风陵和没来,依旧没来。
骨老儿渗人的笑声在风中此起彼伏,错落飘忽地响起:“十九姑娘,你等的人不会来了。一路上京峰高路远,江水流长,他累了、倦了、病了、厌了,他来不了了,哈哈哈哈……”
那声音忽东忽西,离得那么远,几乎不注意听会被风声湮了字音儿。
月光从树枝缝隙中疏落如织,“聒”,惊鸟拍翅在大得骇人的月轮中唯剩黑黢黢的翅影。
这云隐山常年笼在一片迷蒙的薄雾浓纱里,鲜少人烟。
刘茧坐在一颗高大的老槐上,喝着一壶沧州特产的白堕美酒,总觉得骨老儿说得不对。自打上次她伤老儿心血蛊之后,这老儿口中唯唯称是,要助她破了桃花瘴让风陵和顺顺当当地过云隐山。可时不时的,却又总爱捡一些带刺的话,刺得她血肉一片淋漓,又无从发泄……
她把头靠在身后的树杈上,雪白的长发登时如银瀑垂落而下。小指勾着酒壶口,金浆烂琼滴答砸落。
周遭鸟语寂下,风愈静而耳目空。
在云隐待了这么些日子,刘茧对云隐的一草一木也算熟--这儿与她梦寐退隐的鼎丘山不同。日日被瘴气所罩,草木披霜,环境恶劣,唯独这鲜少人烟,倒是和鼎丘山一模一样。
鲜少……
人烟?
就在这时,刘茧也不知想到些什么,赫然睁眼。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稍远处火光明灭。一点孤红在乳白色的瘴气中,鲜活如舌,明艳地扎眼。
那是……炊烟?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霹入心底,惊得她面色大变。
云隐山虽然环境恶劣,瘴气丛生,可这儿地上常年铺着厚厚一层枯枝烂叶,山林中最忌点火引烟。要在别处也就罢了,这里是云隐山--火借风势烧出了煊赫大火,届时瘴气外泄,桃花瘴破了……可谁都逃不出这山中!
“骨老儿疯了!”为了不破桃花瘴,虚与委蛇,竟想出了这般玉石俱焚的法儿!
来不及多想。
刘茧一口饮干壶中的白堕,砸碎酒壶的空当,就见着一道白鸟似的鸿影穿梭于错落密林中。仅几个兔起鹘落,白发女子身手矫捷欺身而去。顺着从树叶缝隙中落下的月光一看,女影竟快得不可思议。
“咳咳咳……”
火烟呛着鼻,灰衣少年惨白着脸,手指颤动地往火中塞枯枝。
在他的手边上,除了枯枝,还有一只血淋淋的兔子,剥去了皮毛,被大片的荷叶裹着,搁在旁边。那是个年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尚未束冠,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更衬得他身量单薄。
“咳咳……”
他生一会儿火,便捂着嘴咳两下,脸色看来委实白得有些骇人--在火光的映衬下,那白色甚至透着几分森森惨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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