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说，锦囊妙计当然谈不上。但不妨值得一试。也许你不知道，入这行之前，二十年前，我就是汪总的客户了，

        罗亚琼不禁用讶异的目光看着他，是吗？

        李峰又继续说，虽然平时联系不多，但是私人关系还不错。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也适合做个和事佬。而且眼下也是一个不错的契机。过两天我来做东，把汪总也请到无城来，有什么不愉快或者误会，大家当面谈开，也就过去了。就从眼前的这一单开始，我们三方合作共赢。你觉得呢？

        李峰的这个建议，倒是完全出乎罗亚琼的意料之外。细想起来，虽然不无几分道理。但是直觉上，却总有些让她勉为其难。李峰也并不着急，静静地望着他。他只不过是提了个建议，对于罗亚琼来说，分量可轻可重。一切，全凭她自己的判断决策。

        罗亚琼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对方注视着的目光。此刻，是否采纳对方的建议，已是不成问题的问题。突然间莫名地，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让罗亚琼几乎有些不能自持。有如醍醐灌顶，她突然明白了，本来就是一单根本不用把她拉进来就可以直接谈成的生意。偏偏要绕这么大一弯，醉翁之意不在酒，显然是想帮她一个大忙。而且这忙还得帮得顺理成章，不让她有一点点的别扭或者不舒服。

        这个男人对她真是太好了。

        凭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

        刚从西餐厅里出来的肖中杰，还在四处张望时，一辆保时捷帕纳梅拉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停车，石云璐摇下车窗，朝着他招手，嗨，这儿！

        路边昏暗的灯光下，曲线流畅的车身散发着幽幽蓝光。坐在方向盘前的石云璐，身穿深灰与玫红色相间的格子呢外套，领口别着香奈儿的宝石胸针，豪车美女，相得益彰的低调奢华。

        上车后的肖中杰，眼神有些发愣地盯着石云璐，好像才刚刚认识。而石云璐却对肖中杰的目光毫不理会。随手发动了车子，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还没坐稳的肖中杰连忙系上安全带。石云璐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既不轻松，却也并不凝重，一如既往的自信沉稳。

        很快汽车就已经驶出了市区，月朗星稀时分，沿着一条灯火通明的宽阔大道，驶向太湖风景区。沿途车辆稀少，十分幽静。

        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稀疏树影，肖中杰不禁内心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石云璐抿着嘴唇一乐，开玩笑道，怎么你害怕了？放心，不会把你卖了，也不会把你扔到太湖里去。我带你去见个人，就住在喜来登酒店。

        谁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认识的，到了你就知道了。

        然后又是一言不发。

        看着石云璐专心开车的样子，肖中杰也不便多问。心里却愈发紧张，不知道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大事发生。

        当年自从肖中杰应聘进了无城远洋的那天开始，石云璐便是他的师傅。从单证操作，到如何拜访客户，如何给客户报价，又如何抓住客户。都是石云璐手把手一点一滴教出来的。师傅太漂亮了，漂亮得有些炫目。只要师傅站在他的身边，他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更何况还有浓烈的香水味道，熏得他有些头晕。以至于心跳加速，头上冒汗，一开口说话，便有些语无伦次。

        日复一日，随着年岁渐长，对于师傅的漂亮外表，肖中杰开始慢慢习惯，可以抬头平视，说话也不再语无伦次。石云璐身上标志性的香水味道，对于肖中杰来说，闻着闻着也逐渐变得习以为常。归根结底，还是石云璐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出类拔萃的业务能力，变成肖中杰心目中永远无法企及的标杆，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他迎头赶上。这种足以让肖中杰为之倾倒的个人魅力，使一开始就让他有点无所适从的外在的感官刺激，渐渐地就变得无足轻重。

        这种算得上“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师徒关系，一直维持到石云璐离开无城远洋为止。而恰恰是在石云璐离开以后，那种早已习以为常的香水味道的突然消失。才会让顿时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的肖中杰，平添一种莫名的惆怅。

        这时候的肖中杰才会明白，自己所为之倾倒的，并不仅仅是师傅的业务能力。首先，她是个女人，而且是魅力十足的女人。突然间，已经娶妻生子的肖中杰，对于已经恢复单身的石云璐，有意无意之间，有了一种超出师徒或者同事关系之上的莫名的牵挂。

        除此之外，石云璐的离开，反而也为肖中杰打开了另一扇业务上的窗户。当然，虽然这个圈子里也流行某种潜规则，但毕竟见不得阳光。而除了利益驱使之外，真正能让肖中杰铤而走险的唯一的动力，便是籍此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师傅“再续前缘”。

        于是乎，从这时候开始，虽然公司的几个销售里，肖中杰的客户可能是最多的，然而业绩却一直都是不上不下，几乎没什么利润。有人说，肖中杰能留给公司的客户，基本上都是“瘦得皮包骨头”拣剩了没人要的，看来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货代圈子里，一直有“飞单子”的说法，也就是将自己手里的客户，私下里放到别的公司去做。以至于常常有同事开玩笑说，只要看看肖中杰平时是如何接电话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上班时间，拿着手机悄悄地到外面去接电话，这在肖中杰已是家常便饭。至于“飞”出去的单子究竟花落谁家，似乎也早已成为同事之间心照不宣的公开的秘密。

        也有人好奇，一向对于公司里的一切事务无论大小尽在掌控之中的方芳，唯独对于肖中杰，怎么就会如此装聋作哑网开一面？

        至于肖中杰自己，当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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