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华克志和温晓钰一起，奉命跟随罗亚琼去伊戈尔拜访客户。罗亚琼与意外见到的上海老乡诸伟华聊得兴致勃勃，而端坐一旁的温晓钰和华克志则基本上一直都在洗耳恭听，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快结束时，诸伟华才打电话叫来下属的物流总监和单证部经理。温晓钰华克志和他们互换名片，也算是为今后的合作做了铺垫。

        告别时已是下午五点多。诸伟华盛情邀请客人们留下来一起晚饭，罗亚琼本也有心要和诸伟华再做进一步沟通。但是提出来是她请客户吃饭，所以必须由她来埋单。诸伟华一听嗓门就大了，哎，侬到清云县来，侬是客人，我是主人。哪里有主人要让客人埋单的道理？一时间争执不下。但还是一起去了诸伟华已经订好的酒店。

        不管人们是否相信，在酒桌上谈生意，有时候确实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更何况生意基本上已经谈成，又是两个上海人在异地意外相逢，自然而然就多了许多话题。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如此和谐气氛中，除了因开车而不能喝酒的华克志，桌面上谁都没少喝。罗亚琼更是毫无悬念地又喝大了。这还多亏温晓钰替她挡了几杯，才不至于太失态。而且在酒还没上头之前，她悄悄叮嘱温晓钰，预先去吧台把单子买了。

        就在金瑾和肖中杰还在雨夜车里温柔缠绵时。那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也正风雨兼程行驶在赶回无城的高速公路上。勉力撑到与诸伟华告别时还未曾失态的罗亚琼，靠着温晓钰帮忙，才将她搀扶到后排座位上，倒头便沉沉睡去，不一会儿便有了均匀的鼾声，车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闻着都有些让人觉得头疼。

        正在开车的华克志回头看了一眼，又和坐在旁边的温晓钰相互会意地笑笑，悄悄地用本地话随意聊着。

        华克志问道，你没事吧？温晓钰笑笑说，你看我像喝多了的样子吗？华克志说，你还别吹，我还真是看到过。在毛里求斯那次。温晓钰也想起来了，哦，你说那次，那不也是泡吧时被你灌的嘛。华克志说，哪里啊，是你自己跟我讨酒喝好吗？一句话勾起俩人对往事的回忆。温晓钰说，是啊，想想那次旅程，可真有意思。临近起飞，飞机出故障了。在浦东机场的酒店足足待了三天，差点就出不去了，变成了“浦东机场三日游”。那架毛航的空客320的配件，要从巴黎空运过来，还是老方忙前跑后地帮忙找机场海关的熟人清关。出来旅游还要连带着干上自己的老本行，也算是天下奇闻了。

        华克志不胜感慨，是啊，那时候公司里每年组织一次旅游，一年国内，一年国外。新疆海南云南九寨沟，欧洲美国韩国澳大利亚，哪儿没去过？都已经变成过去的好时光了。

        温晓钰用胳膊碰了一下华克志，朝着后面眨眨眼，华克志也会意地笑笑，就此缄默。

        尽管还能听到从后面传来的均匀而低沉的鼾声，还能闻到那股挥之不去的浓烈酒味。

        回到公司的第二天，总算已经酒醒了但还是头痛欲裂的罗亚琼，让温晓钰将昨晚在清云县那家酒店开的餐饮发票拿来，从系统里填写了报销业务费的单子，又将屠永林叫来，你帮我把这个拿去报了。

        屠永林接过发票看了一眼说，对不起罗总，这个没法报了。罗亚琼不禁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屠永林说，因为今年的业务费额度已经用完了。罗亚琼立刻就火了，麻烦你搞搞清楚好哇！现在才什么时候，三月份，噢，全年十五万的业务费，居然说都已经用完了？！你给我说清楚，你都用到哪里去了？屠永林一脸的无辜，罗总，您别冲着我发火啊。是已经用完了啊，又不是我用完的。罗亚琼又追问道，那你说是谁用了？屠永林站在罗亚琼的面前，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是春节之前，方总让买了给客户拜年用的礼品，说要提早准备，用了大概十二万左右。再加上这这两个月业务上的正常开销，所以已经所剩无几，现在连一千块钱也都报不出来了。

        罗亚琼这才想起，自己刚来时，恰逢春季前夕。每次和方芳一起出去拜访客户，方芳都会把已经准备好的礼品预先放在车里，大包小包，看上去蛮丰盛也蛮得体的。当时还在心里暗暗对方芳心存感激，为初来乍到的自己解决了大问题。没想到寅吃卯粮，竟然让自己今后没法过日子了。而且买这些礼品，究竟花了多少钱，也已经无从查清。想到此，罗亚琼不禁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罗亚琼的神色和缓了许多，好的，我知道了。这事不怪你。这样吧，你先写个邮件，给总部的财务总监。就说去年我的年终奖里，还有一部分没有兑现，大概还有七八万，就存在总部财务的专门账户里。这部分奖金我不拿了。要求转入无城远洋的业务费账户。屠永林感动地说，罗总，这怎么可以呢，这可是您应得的收入啊！罗亚琼摆摆手说，你不用多说了，就这么处理吧。

        尽管罗亚琼叮嘱过屠永林，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是哪有不透风的墙？起码温晓钰得知后，对于罗亚琼还真是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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