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克志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又为何？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如果说，做一个客户好比是谈恋爱或者交朋友，那么老实说，我自己也是刚刚才发现，我跟这个客户，实在也是有缘无分了。

        什么原因？

        资金是最大的问题。看到华克志用不解的眼神望着她，石云璐又解释说，因为这家公司的产品原料，百分之七八十但是进口的。而且我到海关了解过，按着目前的国家政策，他们进口的原料，无法做成加工贸易。进口关税及增值税，只能是先征后退。每月进口两个批次，每次进口的关税，都要在上百万左右。而客户自己也不能马上交税，需要我们先垫付，随后在一个月内再打到我们账上。这么多的资金盘子，像我们这种小货代公司，根本就承受不了。所以，像这种客户，哪怕前景再看好，利润回报再丰厚，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华克志也在暗暗思索。听起来好像是有点道理。但是，即便进口不能做，出口也还是没有问题。为什么都要拱手相让呢？

        石云璐似乎是什么都替他想到了，当然。即便我这边进口不做，出口也还可以操作，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实话告诉你，你能想到的，其实我也都已经想到了。进口没什么利润，纯粹是为客户服务，而出口这一块的利润应该还可以。我吃肉，让你们啃骨头。我也说不过去啊。而且更重要的，我一直觉得，我们合作这么多年，很多事情，你帮了不少忙。对你老华，我是欠了个人情的。人情债也是债，老是欠着不还，我也不舒服。就算是给我一个机会，还你应该人情。你不会连我的诚意都怀疑吧？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华克志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尽管他隐隐约约还是觉得，这件事也许真的没那么简单。

        回公司的石云璐将车子开进双子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刚从车里出来，却意外发现，就在前面不远处，也从车里走出一个人来，就站在那儿等着她呢。

        走近了她才认出是谁，不禁有些意外，是你？

        双手叉腰站在面前的，正是金瑾。一身黑色的皮衣皮裤，领口敞开，与胸前雪白的肌肤互为映衬，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有点夸张的烟熏妆，红得有些吓人的嘴唇。如果手里再拿着一把AK47自动步枪，活脱脱就是从美国大片里出来的摩登女枪手了。

        虽然一直都有着“时尚女魔头”一般良好感觉的石云璐，从来自信在气质上不会输给任何人，然而毕竟金瑾比她年轻了十几岁，扑面而来张扬放肆的动感活力，还是让她有一种相形见绌的压力。时光荏苒，自己曾经也是这样无所顾忌享受过的青春时光，早已成为昨天黄花了。

        石云璐终究还是石云璐。面对显然是有备而来挑衅的目光，只是平静地微笑道，是你啊。好久没见了，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金瑾也微微一笑道，石姐，石总。我就在这儿等你啊。

        怎么，找我有事？

        想请石姐找个地方坐坐，随便聊聊。不知是否有时间？

        石云璐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刚从外面回来，先得上去一趟，回公司处理点事。十五分钟后，就在大厦三楼靠近电动扶梯口的那个酒吧等我好吗？

        从透过大厦的玻璃幕墙投射进来的耀眼阳光下，走进灯光黯淡空间狭窄的酒吧，会让人恍惚觉得，又走进了幽暗的黑夜之中。只不过下午的客人确实不多，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刺眼灯光。淡淡的背景音乐，幽静的氛围，倒也适合从容不迫的交谈。

        石云璐问，想喝点什么？金瑾回答，随便。于是石云璐叫了两杯鸡尾酒。蓝蓝的颜色加上淡淡的酒精?，晶莹剔透的冰块，再透着柠檬的清爽。看上去很有情调。

        金瑾拿起酒杯轻轻转了一下，仔细打量着，又用吸管啜饮一口，赞叹道，嗯，真的不错。谢谢！

        石云璐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好像有点不耐烦地说，找我有什么事？你知道，我很忙的。

        金瑾放下酒杯，看着她的目光有点咄咄逼人，我很好奇，最近石姐在忙些什么呢，是不是一直都忙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石云璐佯装不知，这又从何说起啊？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

        金瑾说，石姐，想当年，虽然我进公司没多久，你就离开了，我们俩之间的接触并不多。但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将你当作老前辈来尊重的。所以，也请你照顾一下小妹，可以吗？

        石云璐继续装傻，对不起。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让我怎么照顾你啊？

        金瑾有点沉不住气了，好了，石姐。明人不做暗事，何必呢？实话实说，金利不锈钢的事，已经过去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可总不能老是这么没完没了吧。又有我的两个客户告诉我，说你去找过他们，还报了很低的运价。今天这个，明天又是那个，老是没完没了地挖墙脚，你觉得有意思吗？无城那么大，客户那么多，干嘛非得跟我过不去呢？

        石云璐毕竟是老江湖了，金瑾找她有什么事，从第一眼看到她时，心里就已明白。来者不善，既然对方已经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也只能步步为营，见招拆招。于是她平静地说，小金，你也别激动。我想，可能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错，最近我是跑了几家新客户。但是假如真的不小心和你撞车了，也只能说是碰巧了。从另一个角度看，从另一个角度看，同一个客户，被我们俩同时看上了，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或者我们俩特别有缘啊？

        金瑾冷笑道，石姐，算了吧。天下哪里真的会有那么多的巧合？这种缘分，我是真的高攀不起。还请石总能够高抬贵手，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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