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远洋集团层面，无论如何这件事是上不了台面的。但是，在这儿，万明却可以当着罗亚琼的面，肆无忌惮地公开讨论这件事，实际上也就是在告诉她，在清云港码头的问题上，万明跟任何人都可以合作，唯独不能与无城远洋合作。但就是让你知道了这件事，那也没关系。到底什么原因，你懂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万明的一番话，让在场的客人谈兴甚浓，三三两两地悄悄议论着。唯独罗亚琼一声不吭。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让她感觉备受煎熬。却又不能贸然离开。她偷偷瞄了一眼李峰，发现其实他也一直沉默寡言。坐在身边的石云璐，显然也是春风得意的样子，与别人兴致勃勃地聊个没完。不知不觉中，倒是罗亚琼，好像成了受冷落的那一位。

        没想到万明又主动招呼着她，罗总，怎么样。我已经说过了，今天是我搭台，唱主角的，应该还是你哦。

        罗亚琼淡淡一笑道，万总，谢谢您的好意。但是真的不好意思，这主角，我恐怕是唱不了了。

        万明佯装不解地说，为什么唱不了啊？以你的身份，在无城的货代圈子里，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论实力那就不用说了。更何况你们和尤德化纤已经合作这么多年，他们也一直看好你们。你都说唱不了这主角，那我的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罗亚琼只好耐心地说，万总，正因为我们的身份特殊，属于船东销售。别人跟你们合作，走什么船都可以。但是我们如果也要从清云港码头启运，一个必需的前提条件就是，远洋集团的集装箱要能进得来。就目前而言，您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吗？

        万明却不以为然地说，那也不一定啊。没错，你们是有船东销售的身份。但是，你们同时不是也具有货代的功能吗？条条大路通罗马，你罗总可能非常看重总部每年下达的箱量指标。但是，你们不也是同样需要赚钱，来养活自己吗？所以依我看，尤德化纤是你们的第一大客户，是必保的客户，这是毫无疑义的。但是，你们与尤德化纤的合作，如果不走远洋的船，改走其它资班轮，不是也同样可以获取利润。而且假如从清云港走，还可以保证你利润丰厚。这是天大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听了万明的这一番“指点”，罗亚琼不由得目瞪口呆。让无城远洋放弃自己的主打业务，改走资班轮，名义上是获取利润养活自己。实际上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天哪，这样的馊主意，居然也能想得出来？

        看到她微笑不语，万明又十分体贴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当然，如果你觉得你们直接出面合作不太方便的话，还有另外的路径可走。说着，他又把石云璐叫了过来，小石，你们两家不是一直都有合作吗？我倒是建议，尤德化纤的竞标，你们俩家也完全可以联手合作。尤德化纤跟你订舱，你再通过小石那边的运作，从清云港码头走。这样的话，不但你们可以合作共赢，你罗总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我说的没错吧？

        石云璐听后连声附和，是啊是啊。罗总，万总真是想得太周到了。如此看来，我们三方之间的合作，完全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罗亚琼不禁在心里暗自好笑，你们俩可真是会演戏，一唱一和的，这才叫珠联璧合呢。而且什么都想到了，看来我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也可以让给你们了。

        她突然又想到，如此周到细致的考虑，显然不是心血来潮，临时起意才想起来的。她甚至怀疑，像万明这样半路出家，不过是几年前才转行做货代的。以他的业务知识，是否真的能考虑得如此周全，面面俱到，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毋庸置疑，尽管万明说得头头是道，却无疑又是一出“妇唱夫随”。尽管人不在场，却仍然是绝对主角。她想对自己说，却又不方便说的话，今晚又通过她老公之口，说出来了而已。

        既然已经把这一切都想通透想明白了，罗亚琼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洞若观火，别人煞费苦心的那点小伎俩，已经伤害不到她了。就像是下棋，尽管后面该走哪几步，还没完全想好。但是，眼下该走的第一步，却已经了然于胸。于是微笑着对万明说，谢谢万总。您为我真是想得太周到了。我一定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的。

        万明说，好的。如果罗总真的有兴趣，还请尽快作出决断。因为你也知道，真的是时间不等人。距离尤德化纤规定的竞标截止期，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罗亚琼点头答应说，好的，请万总放心。明天，最迟后天，我一定会给您答复的。

        接着，罗亚琼又亲密地搂着石云璐的肩膀说，美女，今晚真漂亮啊。有万总牵线搭桥，我想我们之间，也一定能合作愉快哦。

        罗亚琼出人意料的亲昵，让石云璐明显有些不太习惯。但她随即也笑意盈盈地说，谢谢罗总。今晚很圆满，唯一的遗憾，是罗总没喝酒。

        罗亚琼故作豪放地说，放心，改日我做东，一定请你们二位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推开一扇玻璃门，蓝幽幽的灯光照着，走过窄窄的拱形玻璃桥，从桥面往下看，可以看得见潺潺流水，还能听到哗哗的水声。小桥的尽头，是一个幽深的岩洞，采用钢筋水泥构成的现代岩洞，然而做得十分逼真。崎岖的路面，凹凸不平的岩壁，还有几可乱真的石柱与石笋垂挂在头顶。在朦胧的灯光下，刀劈斧凿一般勾勒出的粗砺线条，与柔和的背景音乐带来的淡雅娴静，竟然毫无违和感地被糅合在一起，构成一种独特的宁静氛围。

        酒吧里的客人不多，或围坐在小圆桌旁，或在长条吧台上，安安静静地喝酒，或轻声聊天。倒也互不相扰。

        罗亚琼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身不由己地走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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