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啊……”
张清烛这样想着,一个恍惚,很不留神地将自己的心思给小声吐露出来了,这一声音量是很小,前边的张福德道人明显听到了,也不理会,继续向着前方大步迈出,丝毫不停留不耽搁向着就在不远处的城门楼走去……
唉,这就是高道的风范啊?
自己怎么真的就成了个小屁孩了呢?
虽然没有留着鼻涕,可也完全成了一个只会呐喊助威的边缘角色,老是打酱油,对于一个人的气质有着莫大的影响啊……
扮猪吃老虎是个战术问题,而培养自己内里从容的自信心,才是一个事关根本的问题啊……
自己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呢?
看来,出去后,得瞅个机会找找同辈人狠虐对方一番,出口闷气,找回点自信,老是这样抑郁,老是这样小心谨慎,对身心健康实在是不好,有很大的潜在坏处啊……
就这样,在张清烛的胡思乱想下,跟在张福德道人的道袍后,踩踏着他的步伐,毫无惊险也毫无异样地走出了城门楼那道高大的大门……
哒……
一脚踏下,张清烛才猛然会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是已经出了这座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诡异古城,不由得回首仰望,看着那道高耸的大门,怔怔地仰望着,在大门的下方仰望直视古老而高大的巨门,先前那种深深感觉到自身之渺小的悸动,又再一次充盈在自己心头。
唯有时间是不朽的,唯有仙神才能长存!
这是不自觉的感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由不得你不触景生情。
长生!
是人世间生灵最大的渴望!
可是,路已经断绝了!
对于张清烛来说,感慨是免不了的,但也没有什么意义,感慨归感慨,感慨也毕竟只是感慨,抒发一点点惆怅而已了。
“走吧。”
张福德道人倒是没有再一次陷入到什么深沉的情绪之中,但他看到张清烛小道士似乎有所感悟,稚嫩的小脸上有着明显的感慨,他也不去打扰,静静地肃立在一旁,静等张清烛的神色表情恢复到常态。
等到张清烛已经明显回神向他望来的时候,张福德道人这才轻声说了一句。
说是走,其实走不了,这里是悬浮在半空的巨大古城,一望无际的高大城墙耸立在半空中,踏在脚下的是向城门楼外延伸好几丈范围的青石板,其上痕迹斑驳,一样充满了岁月的气象,一大片的地方间或有一些坑坑洼洼,那是破损的地方,看上面的痕迹,很容易判断是被一些兵器所损毁,有着各种各样的样式。
有刀、剑、枪等兵器在青石板上造成的痕迹,还有一条长长的痕线,直透进青石板的内部,看着像是一个细长的小孔洞。
张清烛打量了片刻,觉得应该是箭造成的痕迹,稍稍来联想一下,一副画面霎时浮现脑海:
千古屹立不倒的坚城,当面是一道金色的虹芒,从极遥远的地方射来,犹如九天的落雷,携带着无尽的威势,向着古老看似残破的庞大魔城射去,想要将古城毁灭在其灭世之威下,可惜,没能打中正面,只能在城门楼前的青石板上留下这道骇人的痕迹。
可惜,这道骇人的痕迹,随着时光的流逝,直到今天呈现在张清烛和张福德眼前的,也只有一些晦涩的气象在流转,剩下的只有平平无奇的黑线,要不然,龙虎山道人一行不会在刚进来古城的时候忽视了这条痕线。
之所以说这条平平无奇的痕线是骇人的,那是因为从那黑漆漆的小孔洞的端口有着熟悉的气息传递出来,那是古城之内的气息,现在身处龙虎山的地界,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两相对比之下,古城的气息显得是那样的污浊与窒息,是那样的不堪,也是那样的令人生厌!
“这一箭将古城射穿了,可惜,没能射中古老的城门……”
“可惜了……”
张清烛不自觉地惋惜,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摇晃着脑袋。
“嗯?”
“你同情与古城对立的那一方?”
“为什么?”
张福德道人从旁边传来好奇的发问。
“嗯?”
“对呀……”
“小道好像,有点感慨,为什么呢?”
这倒不是张清烛的敷衍,确实是有这样的疑惑,这个疑惑是刚刚生起的,是被张福德道人的话给提醒的。
对于这一箭,他觉得可惜,他的本心,似乎更愿意看到那一箭,那一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箭,将整个城门楼的大门给射穿,最后将这个从古至今屹立不倒的古城给覆灭掉。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在古城里吃了苦头受了惊吓,潜意识里有些排斥古城?
想要看着古城完蛋?
真正原因张清烛闹不明白,但这个解释有点道理,起码是说得过去的,当然是与不是,张清烛都不大在意,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张清烛想了一想便抛诸脑后,不再留意。
张清烛知道张福德道人嘴里说“走吧”的意思,会意地走近张福德道人旁边,紧紧地挨着他的身边,一只小手还小心地轻轻抓着福德道人的道袍边缘。
“走吧……回龙虎山。”
张福德道人又说了一次这个话,张清烛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衣裳攥紧。
忽地,周围刮起了大风,毫无预兆,瞬间将张福德和张清烛两位道士包裹住,向着天际席卷而去,消失在远方。
不久之后,在某个不知名山峰上的道人,突然张开了闭合的眼睛,从入定的状态中醒转过来,他刚才,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从天上一划而过,他被这个气息给惊醒了,此时长身而起,向着遥远的天际张望,想要扑捉到那个气息的来源。
“好像,有点像龙虎山的气息?”
“真是怪了,照理说,应该不会才对,即便龙虎山之上还有道人逗留,应该不会这么张扬的……”
“山外的生灵?”
“却是有点不像,强大归强大,气息却中正平和,无桀骜之气……”
“应该不是了……”
老道人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又再摇摇头,心思转换,神色犹豫,对于自己之那种的猜想估计并不多确定。
于是,他便决定亲自去探查一番,凝神感应了一下,估摸了一个可能的方向,伸手上扬向背后招了一下,“铮”地一声,背后的重剑离鞘而出,向着前方激射而去。
而老道人也在同一时间向着身前踏出一脚,倏忽间人影一闪,消失了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距离原先站立的位置甚远的地方,而踏出去的那一只脚,恰好落在疾飞而去的宽大重剑上。
一道亮丽的虹芒划过天际,向着老道人感应强烈的地方迅疾飞去。
另一边,张福德道人和小道士张清烛此时也已经安全落地,整个过程平平无奇,一阵狂风席卷着两人向着下方的龙虎山地界降落。
刚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就这一趟诡异古城之旅发表几句感慨,突然就觉得从远处有一道凌厉的呼啸传来,下意识举头望去,只见一道刺眼的虹光从天边激射而来,速度极快,眨眼间逼近眼前,已经可以被肉眼扑捉到了,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老道人脚踏在一柄宽大的重剑上,向着他们的方向急速飞来。
很明显,对方的目标是他们,是为了寻他们而来。
一旁的张福德道人当然比张清烛小道士更快注意到了这个突发的情况,抬眼一望却是已经知道了来者是何人了,恭谨地站立一旁,等待着老道人的到来。
稍后,等张清烛快要看清来人的身形轮廓的时候,张清烛也已经知道了来者的身份了,正是那个被醉道人和张抱非道人联手算计作弄的张典古道人。
嗯,是这位名叫张典古的道人,似乎是位结丹真人,能够应付醉道人和张抱非道人的联手,虽说也表现得有些狼狈,可光凭身后背负的龙虎山天师法器似乎也还不够,必定也还是有着结丹的修为的。
是位结丹道人啊……
比师父强!
张清烛心头又在感慨了一下,对于强弱的概念,他是很抽象的,唯一形象一点的比较,是以他师父张宏远老道为标准,比老道强大的,那就是强者了。
但凡是结丹的修为,应该都比自家师父强,更何况眼前正靠近的这位是重阳剑的持剑人,是龙虎山天师法器的执掌者。
这就更不是自家师父可以比较的了。
师父,应该是结丹真人中垫底的存在了吧?
不大可能还有比师父更逊色的了吧?
张清烛下意识地摇了下头,为自己的师父感到叹息,倒数第一不好混啊,哪怕它是结丹真人中的倒数第一。
就在张清烛发散思维胡思乱想之际,那道虹光眨眼而至,降落在地面上一大一小两位道人不远处的地方,在距离地面还有一点点空当的时候,脚下的重剑如灵蛇缠绕,轻灵地向着上方一抄,灵敏地钻回到老道人身后背负的剑鞘之中。
嗯,果然是比一般法宝都要通灵的宝物,虽说是法器,但流传了无尽岁月,被龙虎山世代传承,被无数龙虎山道人的气机所孕养,早就不是一般法宝可比的了,之所以还叫法器,那是因为它们的名号在初时就叫龙虎山天师法器,是龙虎山第一代天师——祖天师张道陵自年少时就随身的法器……
这个名号极具象征性意义,以致被世代的龙虎山道人沿袭下来,永世不作更改。
某种程度而言,这就是龙虎山的底蕴,这就是表现龙虎山深厚底蕴的一个不甚起眼却让所有人都不能忽视的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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