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后期由于朝贡贸易的衰落和私人贸易的兴起,出现了很多大海盗,或者被称为倭寇。
最初,倭寇的首领是汪直。
汪直即王直,南直隶徽州府歙县雄村拓林人,本名锃,号五峰船主。
朝廷的海禁政策使得海上贸易中断,汪直召集帮众及日本浪人组成走私团队,自称徽王。
正是在他的带领下,明朝的倭患愈演愈烈,他也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纵观起作为,从最初和明廷作战外,大部分时候还是以恢复被朝廷中断的海贸为主。
汪直后被时任浙直总督胡宗宪和其幕僚徐渭对其招安,但却被时任浙江巡按使的王本固所擒,最后朝廷下旨斩杀。
经过近二十年剿倭,明廷在江南的损失虽然极大,可是到了隆庆朝,随着大海盗吴平部被剿灭,残部被曾一本收编,让仅存的曾一本是活跃于嘉靖、隆庆年间最后的大海盗。
曾一本部于隆庆初年最强大,拥有战船二百余只,拥众数万,他曾经绑架澄海知县长达三个月之久,掠杀潮郡百姓数千人,还攻打过广州城。
为了彻底剿灭曾一本部,明廷也是不遗余力尽遣名将参与围剿。
此时正至深夜,泉州到拓林的航道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悄无声息的前进。
为了剿灭曾一本,提督俞大猷此刻正带领福建水师和广西水师组成的联合舰队踏上征途,而在更远的海洋上,广东水师的战船也在快速赶来。
一艘巨大的封舟之上,一个船舱里,俞大猷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桌旁默默观察着一副拓林港地图陷入思索。
此战他能够动用的船只极为庞大,不仅有福建水师新造封舟24艘,还有大福船 80艘、龙艚快船 50艘,共战船 154艘,另还有广西水师大福船 40艘、冬仔船 40艘、哨船 20艘,共战船 100艘。
所有战船皆装备齐整,有佛朗机炮近五百门,发熕铁炮20门,鸟铳千余门,可谓战力强大至极。
虽然不知道曾一本部还有多少火器,但其船队不过百余条,其中大型战船不到三十条,军力对比,明军是占据绝对优势。
思考良久,俞大猷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打算由封舟打头,带领大福船冲进拓林港,利用船上装备的强大火器,尽量摧毁倭寇船只,不是其再度逃脱,而几十艘冬仔船、龙艚快船和哨船则集结在港外,拦截逃脱的倭寇。
至于是否担心大船入港后会因为船大机动性受阻,而遭到海盗围攻,俞大猷已经顾不得许多。
百余艘大船入港,如果还不能击败海盗的船队,那围剿倭寇不提也罢。
大军突入,想来曾一本部在突遭袭击后就要乱上一阵,待起收拾好人手,怕是败局已定。
策略定下,俞大猷在思索如何不让港内海盗发现明军动向时,又有些犯难。
现在的海盗早已不是当初的乌合之众,就算停船靠岸休整,可倭寇的哨船也会四出警戒,只能快速摧毁这些哨船,不让他们回去报信,大军突袭才有隐蔽性,能够对港口里的海盗造成巨大的冲击。
想到这里,俞大猷叫来门外的亲卫,“去请李总兵过来。”
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李锡就被找来,看样子这个时候他也没有睡下。
毕竟在航海技术并不发达的明朝,夜航风险是极大的。
若是迷航或许还好些,最怕的就是进入沿海的某一片礁石区,那才叫危险了。
即便这支船队里大部分都是熟悉海洋的闽人,李锡也是不敢放松一二。
“俞将军。”
李锡进来后只是冲俞大猷抱拳行礼。
“李将军快请坐下说话。”
俞大猷起身将他迎过来坐下后,快速把自己的布置说了出来。
“此战我打算以福建水师龙艚快船为先导,一旦发现倭寇哨船,立即追击摧毁,不给倭寇逃脱的机会.....”
“俞将军,封舟入港作战,是否莽撞了些?”
李锡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出动福建快船打头阵就打头阵好了,毕竟只是面对倭寇的哨船。
以快打快,才有机会消灭敌船不是其逃回去报信。
可是要让封舟冲入港口,李锡就觉得有点难以接受,虽然俞大猷的理由十分强大,凭借封舟的火力压制港口里的倭船,而且旁边还有大福船护卫,危险性已经降得非常低了。
“若是封舟封锁出海航路,以大福船和快船入港作战呢?”
李锡也说出自己的打算。
“火力太弱,很难彻底封死港口内敌船,一旦让其出海,拓林港太过宽阔,很难防住敌船逃脱。”
俞大猷说出自己的担心。
好许多港口只有一条或者几条狭窄航道不同,拓林港的出海航道不仅有三条,更是极为宽大。
也是因为非常方便逃窜,所以嘉靖后期的倭寇就经常在此地驻扎休整,即便遭遇明军也是不惧,大可从容逃脱。
“只要将其大部分战船击毁在岸边,少许逃脱船只我们也可以从容追击。
届时尽量将其向南面驱赶,撞上广东水师船队,贼必插翅难逃。”
俞大猷继续分析道。
对此战,俞大猷的目标就是尽可能消灭曾一本部的大船,让其失去出海能力。
一旦没有了大船,倭寇的远洋机动能力大损,明军再聚歼就更容易了。
毕竟腿短,只要发现踪迹,追击几天时间,耗也能把他们耗死在海上。
“好吧,全凭俞将军做主。”
李锡终于还是答应下来,不是他不想拒绝让封舟入港作战,而是他从俞大猷的眼神里看到了坚毅,不容更改的决心。
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他也懒得去劝说。
反正是朝廷的船,封舟损失大了朝廷追责,就全推给俞大猷好了,反正他有后台。
李锡不反对,接下来两个人又调整了船队的阵型,抽出龙艚快船前出警戒海盗哨船。
一道道军令从船舱里发出,通过传令小船在船队里来回游弋发布着命令。
不过毕竟是深夜,这道命令下发到执行完毕的时候,天色已经渐亮,火红的太阳已经出现在东方海平线上。
而在福建,不仅监察御史苏愚在担忧着船队的安危,总督两广福建军务右都御史刘焘和巡抚福建右佥都御史涂泽民也知道了消息,都在紧张的等待的明军舰队的消息。
京城魏府。
“老爷,这两日京师有流言传播。”
在魏广德打算出门去内阁的时候,刚出后院大门,管家张吉就跟在他身侧说道。
“流言?什么流言?”
魏广德有些奇怪,问道,不过他心里也在纳闷,有流言为何昨日不说,而选在这个时候讲。
魏广德边说,脚步不停,继续向府门走去。
“是关于谭总督的流言。”
张吉快步跟上,小声说道。
“什么?是关于谭纶的?”
魏广德猛然间站定,张吉差点一头就撞上去了。
转身对着张吉问道:“是什么流言,你细细说说。”
“老爷,是关于年初谭总督上奏筑墩台一事,京师四处传言,说在边境修筑墩台不能阻止鞑子入侵,是浪费朝廷钱财。
更说与其修筑三千座墩台,还不如砍伐边境的树木做出墙篱封堵边关进出马道,让虏骑无法顺利来去,这样做也不会浪费朝廷的钱财,边镇自己就可以做。”
魏广德默默听完张吉的话,只是皱皱眉。
“还有人说,与其建造三千多座墩台,还不如就在通马要道筑台,建造那么多其实是有人要贪墨朝廷的钱财......”
“知道了。”
张吉说道这里,魏广德开口道,随即转身快步向府门而去。
虽然不知道这流言是怎么来的,可显然是冲着谭纶去的,是有人看上蓟辽总督这个官职了?
魏广德出了府门坐在轿子里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是谁想要这个位置,想要把谭纶弄下去。
要知道,明朝政治斗争,往往就是先从流言开始起步。
现在京城各处放出流言,之后就是都察院御史风闻奏事。
至于之后,当然后台硬的没事儿,不怕御史弹劾,可后台不太硬的,可能因此就让朝廷重新考虑人选。
这一招往往到最后,你都未必知道是谁在背后下黑手,因为继任者其实未必就是流言的制造者。
搞出这些事儿来,要么是为了升官,要么就是纯粹的和某人有怨。
魏广德不认为现今朝堂上还有人比谭纶更适合这个位置,毕竟要靠军功起来是非常难的。
不过在大轿到达皇城外时,魏广德依稀有了一个方向。
人未必在京城,很有可能是宣大或者其他地方的总督。
谭纶在京城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平日里也没听说他和谁结怨。
纯粹为了报复,有人就要用这种手段来搞他的几率不大。
但是谭纶当初继任蓟辽总督时,却有人提出过异议,想要调其他边镇总督进驻蓟辽。
难道是张居正出手了?
或者是那位想要搞事儿?
但不管怎么说,张居正应该都事先知道此事才对。
魏广德心中虽然起疑,可毕竟这种事不好查,只能帮谭纶把官面上的东西处理干净,魏广德还指望着将来让谭纶接任兵部尚书职位,就如同当初杨博的晋升路线一般。
他都把蓟辽总督之位视作晋升兵部尚书的跳板,想来张居正也是如此想的吧。
魏广德只是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注意,谨防张居正的小动作。
进了内阁,魏广德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寻去支持,毕竟现在还处于初级阶段,也就是四处散播流言,都察院都还没动。
魏广德进了自己值房,就开始思考此事。
还得让都察院那边注意下,看看张居正联络的是那些御史出面弹劾,到时候找机会把这些人弄走。
御史官职不大,可真的恶心人。
有了这个想法,魏广德也开始思考自己口袋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在王廷那边有事儿时接替他的职位。
左都御史这个官职,魏广德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被别人取得。
等内阁中书舍人把昨日后来送到的奏疏分发下来,草草看过目录后,魏广德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紧要的公务需要马上处理,这才起身前往陈以勤值房。
把事儿简单说了说,又问题陈以勤是否有安排都察院人选。
毕竟现在的王廷就是陈以勤当初安插进去的,所以魏广德想要往里面伸手,事先还是需要和陈以勤打个招呼。
“你给谭纶去封信,让他知道京师传闻,该上奏就写一份奏疏上来,看宫里是什么态度。”
对于京师流言的事儿,陈以勤思考片刻才给出意见,“眼看着陛下要召回高拱,有些事儿能预防在萌芽状态才是最好的,尽量别拖,快刀斩乱麻处理下去。”
陈以勤的意见倒是和魏广德想到一块去了,就算今日他不说此事,魏广德也是打算给谭纶通气,让他知道这些事儿,在蓟州那边要多加防备。
魏广德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至于都御史,王廷之外,其实我在后来还安排了个后手,礼部侍郎赵贞吉,都是清流,必要的时候可以从礼部改迁都察院。”
听到陈以勤已经有了人选,魏广德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也有一丝不甘,可也没多说什么,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动,依旧是点点头。
离开陈以勤值房,魏广德就回自己屋子处理起政务来,刚才的一些筹划算是落空。
本来在魏广德的计划中,若是陈以勤没有安排都察院的后手,那他就要考虑把在广东按察使司劳堪调回京城,弄进都察院。
而原本魏广德对劳堪的安排是让他去福建布政使司,毕竟现在魏广德唯一做成的事儿就是促使朝廷开海,而开海的福建自然是魏广德需要重点布局的地方。
不安排信的过的人在那里主政,魏广德总感觉不踏实。
摇摇头,魏广德翻看今天第一份要处理的公务,北直隶、山西地方灾伤奏留赃罚银两赈给的奏疏,这类救灾的奏疏,当然是要批可的。
只要不是向朝廷要钱要粮,内阁几乎都不会拒绝。
因为这些留在地方上的银子,实际上户部已经无法管控,即便财政再紧张,也休想把这些银子运回京城。
至于这些银子现在到底在哪儿,魏广德都懒得去想,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地方上要销账就销呗,反正早就被人瓜分了。
中午的时候,处理完桌上的公文,魏广德就写了封书信派人送往蓟镇交给谭纶,他还在等昨日送进宫里的大阅仪注的批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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