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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算账

        孔父借着微弱的烛光方才看到这人头有戒疤,发不逾寸,是个年老和尚。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慧目。他办完私事之后,返程来接孔有德,正巧遇见孔父,观他神情猜到他定有急事,故而相询,以期援手。

        慧目只看得一眼,急道:“快去烧热水来,不然他活不过明天。”打开行囊,取出丹药用清水给孔有德服下。

        孔父不知他是好心,扑上阻止,道:“你怎么能够给他乱吃东西。”

        慧目手臂轻挥,将他推到一边,道:“我给他吃的是少林寺的‘还阳丹’,颇有疗伤补气之功效。再说,如果我存心害人根本就不用下毒。”五指一伸插入墙中,直没至腕。

        孔父吓得连退两步,随即大喜,跪下磕头道:“原来大师是武林高手,佛门高僧,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大师务必救犬子性命。”。“心道:“习武之人,无不学医,治疗内外创伤人人在行。我儿真是福星高照。”

        慧目道:“我此来就是救人的,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此人与我有缘,非救不可。”

        到得水来,他解开绷带,将涂抹药物用热温水尽数洗去,又搽上一层不知名的药物,道:“云南白药里混有毒药,已经深入肌理,我的药可拔除其毒,只是没生肤之能。现在全靠还阳丹吊命。如果能过得了今天,我可保他生命无恙。”

        天亮后张家派了八九个庄丁来收屋,这是给张家佃户住的地方,现在孔家不是佃户,自然不能再给他们住。孔父大怒,抄起家伙要与他们拼命。慧目阻止他道:“此地过于简陋,也该换个好一点的地方给娃娃养伤。这里是十两银子,你速去寻一家干净的客栈,选两间上房。快去。”

        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十两银子,足够他们一家生活几年之需。孔父又惊又喜,一时也无暇去想这位和尚为何有如此多的银子?为何如此热情大方?

        七天后,孔有德醒了过来,睁眼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正瞪眼瞧着自己。心中大喜,挣扎着坐起身来,道:“师父,求你赶快教我功夫。我不想再被人欺负。”

        慧目轻轻按他躺下道:“你身子极虚,毒性尚未拔净,等全好了,我再教你。”

        足足过了半月,孔有德才在慧目搀扶下缓慢行走。每每思起张大善人无不心胆俱寒,自思道:“我一直认为世人是有感情的,所以我对所有人都好,都信任。马师傅对我有恩,我也对他尊敬之极,时时想到将来粉身碎骨报答于他。哪里想到他身为师傅明知有人要害我,不提醒我防备也算了,居然反脸无情,利用我对他的信任在我背后捅刀子,当真可恨。河南省真的是没有好人。还有姓张的,蛮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往死里打,将来非杀光他们全家不可。我一定要拥有最强的力量,强大到没有人敢对我不敬,没有人敢欺负我。师父传授的疗伤心法,我还有大半没有学会,现在就练,一分钟也不耽搁。”

        又过得月余,孔有德身体痊愈,《洗髓经》也已经练完。这让慧目惊讶不已,心道:“孔有德四个月的时间走了我四年的路,我的恩师擎宗大师是少林寺第一高手,天纵奇材,可他也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方才学完《洗髓经》。这个小子的资质岂止是万里无一,简直是百年一现、绝无仅有。我捡到宝了。虚睿那个家伙把我害的背叛师门无脸见人;在又说我心地不纯,一心为少林寺培养人才。那好,我就为武当训练一个绝世高手,把他的徒弟都比下去,让他丢一丢人,我也出一口气。”

        他令孔有德简单收拾行装,起程回海宝岛。孔父孔母虽然舍不得孩子,可是得遇名师千载难逢,怎么能够阻止?特别是慧目奉上100两银子后,他们更是见钱眼开,再无怨言,欢天喜地听任摆布。

        孔有德对慧目告假道:“师父,走以前我想去见一个人。”

        慧目道:“是马师傅?”

        孔有德道:“师父明见万里、无所不知。我要见的人正是马师傅。我想同他了结彼此间的恩怨。”

        慧目从袍内取出一柄倭刀,递过去,道:“去吧,小心点。”

        孔有德来到张家门前,长刀顿地,对着门前家丁怒声喝道:“你们几个听着,立即将姓马的家伙找来。今天我要同他算总帐。”他稚气未脱,身子幼小,与那日本倭刀几乎相平,奶声奶气,便似小孩闹着玩一般。

        两个看门人都认得他,一声叫嚷,从院内窜出四个手持棍棒的壮汉。他们一见孔有德二话不说,发一声喊,举棒冲来。

        孔有德叫道:“我今天此来,只找姓马的算帐,与旁人无关,立即闪开,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四人早已经得到严令,哪个理会他的警告,转眼冲至身前。当先那人举起大棒,劈头砸下。孔有德一个跳箭步,扑将过去,一肩撞在他小腹上。这个家丁人高马大,两个孔有德叠起来也没有他高,四个加起来也未没有他大。可是这一撞这下不由自主飞将起来,正砸在一人头上,两人同时倒地。孔有德一步踏下,踩中那人肚子,当即将他踩得气闭昏迷。他纵身而起,凌空旋风腿,同时踢中剩下两人太阳穴,令他们一声不吭,倒地前就已经晕厥。

        咔咔声响,却是那两个看门人自知不敌,意图用铁门将他挡在外面。

        孔有德大喝一声,冲过去,顷力一记飞身踢。门扇啪得弹开,看门人被拍出丈外,摔得鼻青脸肿,连滚带爬逃向后院。孔有德力量未衰,直飞出院中,他着地一滚站了起来。听得人声鼎沸,马师傅带着十几个家丁冲将出来。

        孔有德看到他面容就火大,长刀一指,道:“姓马的,今天我要毁你双目报仇。你过来。”随即又对众家丁道:“我与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哪一个要是敢出来阻止,外面的家伙就是榜样。”

        听得一人道:“天地君亲师,不管师父作了什么错事,弟子也应该逆来顺受。如你这般无礼犯上,不怕遭报应吗?”

        孔有德认得是大少爷的声音,他对这位师兄本有好感,可是那日张家给他的酷刑创巨痛深,恨乌及乌,连带这个对自己不错的大少爷也恨上了。道:“原来是大师兄呀,我还没有恭喜你榜上有名荣获武秀才的桂冠呢。”

        大少爷道:“不敢劳动大驾。当日之事我已经打听清楚,完全是我父兄的错,我愿意对你作出赔偿。”

        孔有德一把将上衣脱下,指着鳞次栉比的伤疤,道:“这样的仇怨你怎么赔偿?难道你愿意让我将你吊起来用刀子刺穿你的你的大腿,再打上一天,抽断几根鞭子,然后再在你的身上下毒吗?”

        大少爷为之语塞。他回家后得知孔有德一事,气得不行,当天前往孔家住的客栈,结果被孔父赶了出来。后来又打听到,孔有德拜了一位非常有钱的和尚作师父。暗想孔有德心比天高,那和尚若无惊人艺业怎么能入他法眼?马师傅在药中下的毒非常厉害,孔有德却毫发无伤,显然得高人相助。那高人一定就是那个老和尚。他得到了如此贵人,自己用金钱作赔偿肯定会被他拒绝。自己家除了金钱还有什么呢?只得说道:“马师傅只是依令而行,没有办法。看在他是你师傅的份上,你也应该既往不咎才是。”

        孔有德道:“这种见利忘义之徒,不配作我的师父。师恩虽重,又怎么比的了生命之万一。他助桀为虐,一心制我死命,我只要他一双眼睛已经很客气了。”

        大少爷连碰钉子,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语言,气也上来了,道:“你找马师傅报仇,是不是也要找我的家人报仇?”

        孔有德大笑,道:“没有错。姓马的无情无义、卖徒求荣,我毁他双目为报。至于你们一家,全都要死,包括你在内。因为现在我还没有杀光你全家的能力,只好先放一放。等我艺成之后,再来动手。你最好滚一边去,不然今天就让你血溅当场。”

        大少爷道:“既然如此,我就同你打一场。我赢了,我们两家的仇怨一笔勾销。你赢了,我任你宰割。”

        孔有德道:“你说了半天都是废话,这一句话尤其是废话中的废话。你来吧。我早就想跟你硬碰硬的打一场了。你是比拳脚?还是比刀弓?”

        大少爷心道:“听马师傅说,孔有德的拳劲已经同他不相上下。我虽不至于输,赢得机会同样渺茫。铁鹰门刀法不济,我的刀法另有师承,胜马师傅十倍,绝对不会输于孔有德。”道:“你我同为铁鹰门,拳脚武功一模一样。我年龄比你大,习武时间比你长,若同你比试拳脚你一定觉得我在欺负你。你身负倭刀,显然已经得到名师指点,刀法有所成就。那我就用我的短处对抗你的长处。”

        孔有德道:“就如你所言。”左手挥得两次,将刀鞘脱去。道:“你以前对我不错,我让你先发招。”双手握住刀把,挺立胸前。

        大少爷心道:“中国武技通常都是单手御刀,只有倭寇才用双手操刀。难道那个和尚是日本人?不管那么多了,先赢了这个小子再想其他。”唰的一声响,抽出日本刀,摆好门户。这时旭阳初升,晨光如水,大少爷身材高大,刀刃又长。刀光与阳光交相辉映,耀眼生花,只这一站,气势大是不凡,众家丁不由心生寒意,后退几步。听他言道:“我出招了,小心。”手臂抡圆,从前至后划一大圈,从右向左横扫千军。风声呼啸,气势雄浑。

        孔有德既不闪避,也不挡驾,踏前一步,向他当头劈去。聚一看似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可是孔有德这一刀极是阴险毒辣,所取剑路最是短捷,刀速快的异乎寻常,大少爷的刀锋方方扫出,他的刀刃已经劈至顶门,大骇之下,向右后窜出,连舞三四个刀花护住前胸。孔有德手臂前伸,化劈为刺,在他胸口一戳,不等双刀对斫随即跳开。大少爷胸口一痛,知道中招,如果不是自己见机得快,又或者孔有德踏前半尺,手臂再向前多伸一寸,自己不死也必重伤。他大惊之下,知道今日遇到了生平从所未见的强敌。

        大少爷资质虽不若孔有德之超凡脱俗,也是千中选一,毅力更加坚韧不拔,一招见血,斗志不降反升。心道:“事已至此,哪里还能藏私。”大吼一声,手臂暴展狂挥,生平绝技“天河刀法”第一式,“巨浪滔滔”。上三刀,左三刀,右三刀,下三刀,方位巧妙,封得风雨不透,刀刀威猛凌烈,激得风声渐起,如同洪峰巨浪滚滚而来,令人躲无可躲,挡不可挡。

        孔有德连避三刀,赞道:“好刀法,好刀法。是嵩山派的吗?”

        大少爷道:“你还真有眼力。”

        孔有德再避三刀,道:“嵩山派功夫一味追求气势骇人,杀伤力并不强大。现在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夺命杀招。”举刀斜架挡格,顺敌刀势后退收臂,轻轻一拨,将大少爷长刀撇至身后的同时他的日本刀也已经高高举起进入攻击位置。此时大少爷倭刀砍到空处,收回挡格已经不急。他前力已尽,后力未生,抽身闪避也已不能,这一刀劈下必死无疑,心中大叫:“我命休唉。”

        孔有德苗刀停在空中,并未砍下。他武功再高,终究是一个九岁孩童,嘴上说杀人放火,心里对杀人充满了恐惧,恨得咬牙切齿,却是下不去手。

        寒光一闪,一柄大砍刀自后劈来。孔有德闪避不及,只得收刀挡格。

        马师傅大喜,手上再加三分力量。两人相斗他都看在眼里。正可谓旁观者清,不似大少爷身在局中那般慌乱。他清楚的看出孔有德出刀并不比大少爷快捷多少,只是招数简单质朴、阴狠凌厉,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善于乘虚而入,以最短路线攻击对手,刀刀见血,酷似倭寇的剑道。中华武术博大精深,各门各派都以强身健体为主;锻炼意志、培养品德、传播文化为次;攻防则为技击之末。孔有德的招数舍本求末,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杀人之技。华夏大地上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敢把徒弟训练成纯粹的杀人机器。只有军队才会创研这样的招数,进行这样的训练。无论多厉害的武林高手遇见这样的对手都会头疼,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嗜血善战的猛兽,可以毫无顾忌施出江湖人士所不齿的阴毒手段,令人防不胜防。马师傅自忖对付不了孔有德,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眼见大少爷不敌,孔有德背对自己,悄步上前,举起20斤重的泼风大刀,搂头一刀。心道:“这回还不把你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日本刀刚锐异常、锋利无比,但是也有缺点,那就是韧度不够,与铁棒、大刀对击往往会被砸断。

        叮的一声响,两人各退三步,孔有德更是撞在大少爷身上,把他撞出一丈多远。马师傅手中泼风大刀被砍开半指深的口子,不由暗吸一口凉气。

        孔有德对这个结果并不吃惊,对已经成为敌人的马师傅的再次暗算也不奇怪。回身一刀将大少爷逼退,冷冷道:“你一定很奇怪,这把刀为什么没有断?那我就告诉你,这是戚家刀,不是日本刀。它的生身之父是一位去过南洋,到过日本的龙泉匠师,里面加入了大量的星星铁,坚韧无比,是不可能折断的。”

        马师傅吓得脸白如纸,哪里有心情听他讲解刀剑。一想到自己心狠手辣,再次卑鄙偷袭,孔有德更加不会善罢甘休,不由汗如雨下。呼呼呼急攻三刀,尽是指向孔有德要害。

        大少爷死里逃生,再也顾不得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直流天际”,长如如虹,刺向孔有德后心。

        孔有德毫不理会,深吸一口气,向前猛踏两步,真气注入刀中,硬碰硬向马师傅迎击。

        大少爷日本刀刺到孔有德后心一尺处,劲力已衰,再也无法递前一寸,不由吃了一惊。

        双刀对斫,马师傅如遭雷击连退五步,震得胸中气血翻涌,全身一阵哆嗦。他一招三式,出手太快,身体受创,手上未停,自然而然劈出剩下两刀。

        孔有德冷笑一声,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运内家真气伤人。先前高山难仰的马师傅现在一触即溃,不由大喜过望。连接这两刀,第三刀压在他身上不松开,洗髓真气源源不断攻将过去。

        马师傅感到炙如烈火的劲力从孔有德剑上传来,再经手臂、胸口,直降到丹田,小腹中血液随之沸腾,似乎要胀裂整个身体,胸膛气息一丝丝挤将出去,张口似呼,哪里发的出声音。

        孔有德看他脸色殷红如血,五官扭曲,心中顿生怜悯,不禁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跪在地上请求学艺的情形,一时之间满腔恨意不知去向。想到一年多来,他每天早晚准时相候,传艺解惑、悉心教导,若非如此自己怎能得到慧目师父青睐。想到这些哪里还能狠得下心,手上劲力不由减弱,轻轻一推,马师傅萎靡在地动弹不得。

        大少爷自知不敌,对众家丁叫道:“都看着干什么?还不一起上。”

        孔有德叫道:“这就是你的言而有信?你太令我失望了!”刀光闪动,连伤数人,个个腰腹见血,裤子滑落脚下,跌倒在地,一个个都不愿意站起来。其余家丁齐声叫喊一涌逃去。他走到大少爷面前,道:“你认不认输?”

        大少爷看看孔有德那滴着鲜血的戚家刀,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倭刀,摇摇头,弃在地上,道:“这十年来我勤修苦练不敢懈怠,一直认为我是天下最强的少年高手,没有想到今天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身为一个武士我佩服你,你才是天下最强的少年战士。你杀了我吧。”

        孔有德道:“你和我没有仇,我不会杀你的。我要离家一段时间,你们张家人如果敢找我父母麻烦,后果自己去想。”他跪在马师傅面前,道:“算我废物,下不去手。自此以后,你我既无恩情,亦无仇怨。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磕了四个头,站起来拾回刀鞘。

        听得一人拍手道:“好,好,好,好,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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