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焱表情平静，要论对韩一刀作品的了解，谁也比不上他这个亲传弟子，哪怕姚师古也不行。他拿起玉佛吊坠，上手的一瞬间，他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虽然夏焱从来没有用这种级别的翡翠雕刻过东西，不知道手感如何，但一摸到刻刀留下的线条，他就发觉了异样。

        “这不是韩一刀的作品。”夏焱脱口而出。

        姚师古捻须微笑，显然对夏焱的话并不意外，蒋文川却已经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你不要乱说！”

        “我乱说？”夏焱看向他，好笑地问道。

        “你懂不懂雕刻我就不说了，但是刚刚拿到手，还没仔细看，就说不是韩一刀的作品，这不是乱说是什么？”蒋文川提高了声音，带着怒气问道。他第一眼就看夏焱不爽，现在当然要表现出来。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中医诊病讲究望闻问切，但是太过简单的病，单单望一望或者切切脉也就可以准确判断了，外行百思不得其解，内行一望就知，雕刻一道，也是一样的。”夏焱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蒋文川看他不爽，他看蒋文川同样也带着不爽，虽然语气平淡，但话语间已经指明了，蒋文川就是“难者”和“外行”。

        “你才多大，就是会者，是内行了？呵呵！”蒋文川的火气腾地起来了，出言越发不客气，反唇相讥。

        “略懂。”夏焱也冷笑道，“要不我给你讲讲？”

        “你讲你讲！”蒋文川冷笑，“如果你胡说八道，我会让你后悔的！”

        两人的争执把柜台里姚婷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关切地望着这边。蒋文川越发斗志旺盛，绝不想在她面前丢了面子。

        “这件玉雕线条简练，的确是只用一把刻刀刻成不假，玉坠的形态和韵味也很有可取之处，再加上材料上佳，价值是不低的。”夏焱摩挲着玉佛，胸有成竹地开始讲解。

        “只不过，虽然这玉佛很不错，但和韩一刀无关。”

        “韩一刀所刻的线条，深浅并不是一成不变，会依照光影和角度的变化而增减，使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会呈现出最好的状态，其中横线通常深……竖线深……转折的地方深……”

        夏焱将玉佛放回茶几上，侃侃而谈。他也不怕把一刀流的底细暴露出来，线条深浅并不是秘密，用仪器很容易就能检测出来，一刀流真正的不传之秘，用仪器是不可能窥知的。

        “这只玉佛的线条深浅和韩一刀的作品大相径庭，内行一摸就知道，外行嘛……就算知道其中奥秘，手上的感觉也差得很远，根本摸不出来的。”

        夏焱用手指点点茶几，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蒋文川。

        蒋文川听得发愣，脸色变幻不定，突然转头问道：“姚爷爷，他说的对不对？”

        姚师古点头说道：“夏焱说得没错，这件玉佛的确不是韩一刀的作品，不过我可以肯定，这应该是某个大师的模仿之作，收藏价值很高，小蒋你也不算打眼。”

        姚师古知道蒋文川的身份，说话尽量温和，给了蒋文川一个台阶。

        蒋文川的脸色越发阴沉，因为姚师古认可了夏焱的说法。他看了一眼姚婷，发现她正看着夏焱，眼中带着光彩。于是蒋文川心中更加不忿，看夏焱越发不顺眼。

        感觉到姚婷火热的目光，夏焱心中暗爽，要是蒋文川拿来的是其他东西，他肯定会藏拙不说话。但蒋文川为了讨好姚师古和姚婷，专门找了韩一刀的作品来献宝，这就正好撞在夏焱手里了，不装一把逼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蒋文川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恢复正常，他眼珠转了转，脸上重又浮现出阳光的笑容，向夏焱伸出手，热情地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蒋文川，刚从国外回来，准备在蓉都家乡创业！”

        这什么节奏？夏焱一愕，刚才你那脸色跟变色龙一样，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现在又万化干戈为玉帛这一套？

        这小子是笑面虎啊！

        夏焱深深看了蒋文川一眼，伸手和他握上，也笑着说道：“夏焱，四河大学历史系大一新生。”

        大一的学生？

        蒋文川一愣，眼中随即流露出不屑之意，四河大学是四河省最好的大学不假，但在全国高校排行榜上，只能堪堪挤进前三十，更不用说和他在国外就读的世界名校相比了。

        在蒋文川眼中，四河大学和野鸡大学没有多少区别。一时间，他觉得优越感油然而生，刚才的打击突然变得不算什么了。

        我蒋文川钱财、家世、学识、外貌样样不缺，这小子顶多懂得一点古玩鉴赏知识，和我比起来什么也不是，我为什么要把他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蒋文川的笑容越发灿烂，不动声色地把玉佛收起来，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美国名校毕业绝不是浪得虚名，一时间，集古斋里满是他高谈阔论的声音和爽朗的笑声。

        一时间，刚才的尴尬似乎已经烟消云散，倒是夏焱沉默下来，不是他不想抢蒋文川的风头，但就像蒋文川不懂雕刻一样，他也不懂美国的风土人情，不由得心中略显郁闷。

        “对了，师伯，明天我有个朋友过生日，我想选一件漂亮的小东西送她，你能不能帮我选一下？”趁着蒋文川喝水的工夫，夏焱终于找到机会说出来这里的顺带的一个目的。

        “生日礼物？女同学？”夏焱听见姚师古微微松了一口气，很显然，老头也有些受不了只顾炫耀优越感的蒋文川。

        姚婷也把目光投过来，虽然她觉得自己不可能对

        第一次见面的夏焱产生特别的感情，但电话里韩一刀的话和爷爷的话，还是让她不自觉地把夏焱归到了“和自己有关系”的一类人里。

        “呃……不是同学，只是一个女性朋友！”夏焱说道。

        姚师古瞟了一眼孙女，心中暗暗一叹，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不是那么好撮合的。

        姚婷心中不由自主生出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一丝酸意。如果真的是普通女性朋友，选一些普通礼物就足够了，夏焱却找了姚师古帮忙挑选礼物，那只能说明，这所谓的女性朋友并不普通。

        “你……你刚才把姚爷爷叫什么？”一旁的蒋文川放下茶杯，目瞪口呆地看着夏焱。

        “师伯啊，怎么了？”夏焱淡淡地反问道。

        尼玛！

        蒋文川囧了，他一口一个“姚爷爷”叫得殷勤，现在夏焱把别人叫“师伯”，这是强行高了他一辈啊，这也太让人憋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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