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中年男子竟是笑了出来，道：“哈哈哈，说得好啊，我若是初出茅庐的菜鸟还真被你说动了，可说了这么多，我总得思量一下我堂到底如何才能真正生存下去吧。”

        “守卫幽兰城是我墨渊堂的根本所在，幽兰城没了我墨渊堂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了。可你想啊，只要幽兰城存在，换上一个城主又有何妨？反正我们所追随的初代城主已经去世了。对于我们而言现在追随谁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幽兰城还在。”

        说到这他双肘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叉看向昱辰，“想要我站你们这一队，是要拿出让我信服的实力的。”

        昱辰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依旧是那伪装之后的声音，“这一点我猜堂主你早就有了计较，只是目前不确定那王家背后的势力是何等实力才难以做出判断，这我理解。但……”

        说到这昱辰故意顿了一下，身子往前倾去，黑袍之下的那双漆黑但明亮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黑袍与对方对视一般。

        “你有没有想过，城主府何时出现了我这一号人物？我自称散修，但你猜我，到底，是不是呢？”

        中年男子双眼眯起，“所以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黑袍男子似乎听到好笑的事情，笑了一声，“这么直白的话语都听不懂了？莫不是在战场的时候被人打了脑袋，糊涂了？”

        中年男子眼神骤然犀利又瞬间恢复平静，对方越是狂妄他便越是不敢轻举妄动，他都看不透的实力，即便对方有隐藏修为气息的手段也值得让人警惕。

        昱辰却不想再说什么，直接起身摆手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你的选择了。”

        说着昱辰朝着门外走去，只是刚到门口却并未开门，而是微微偏头道：“哦，对了，明日这个时间，我还会来一趟，到时候我只想知道答案。”

        说罢他便推门而出，下一刻便消失在这片黑夜之中。

        门没有关，吹进来凛冽的寒风让烛火摇摇欲坠，只是中年男子并未去理会这些。

        他眉头紧皱神色有些复杂，半晌之后他闭上双眼，再睁开时脸上便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城外 某处密室……

        昱辰盘膝坐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手里攥着一张被冻得梆硬的大饼。

        昱辰一口一口撕咬着，每一口都相当费力，仿佛回到了他还不会做饭但必须自力更生的时候，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仿佛吃饭都成了一件惩罚。

        那时候是惩罚自己不能自力更生。

        如今则是要让自己预想的事情发生而产生的代价。

        若是李洛汐本不是玉云府邸的人，而是与王家有着极其厚重的情感，想必他现在也是做着类似的事情，但帮助的对象就是从玉云府邸变成王家了。

        其实这没什么难理解的，一个人所处立场不同做出不同的选择。

        在玉云府邸一方他感觉王家随意欺辱城主，还想着将芷若赶下台去自己去称王，是错的。

        可若是他现在与王家一方相熟，现在所熟知的人便会是他的敌人。

        人的世界向来如此。

        这些事情，其实并不该是一个才十六岁，不对再过不到一个月就十七岁的少年能理解的，何况还是在十六岁之前一直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的少年。

        但万事总有例外，昱辰本就喜欢多想，想一些对现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于是在之前听了那些回到院子里的哥哥姐姐们的故事后，在没故事听又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他便尝尝将这些事情抽丝剥茧，慢慢的想。

        后来他慢慢发现，两个故事之间有许多雷同的地方，那最大的不同便是二位主人公所站的立场不同，而导致有了两个不同的看法与观点。

        而他们这些听故事的人大多都习惯性的偏向于主人公的一方，因为这一方撰写讲说故事的时候总会多说一些好的地方，坏的地方也会说只是有绝对正义的理由给弥补过去。

        而主人公对立的一方因为所站角度不同，所以他们往往知之甚少，对于对方那些错的地方，他们找不到什么正义的理由去弥补。

        此消彼长，主人公只会越来越正义，而他的对立面在人们中的印象则会越来越差。

        所以，听一个故事可不单单要听，还要想，想极多种可能性。

        昱辰啃完了手中那跟石头差不多的大饼，若是烘烤一番再涂抹些酱料的话也是不错的食物，可现在嘛……他实在没了再吃第二个的食欲。

        他闭上双目开始慢慢调息，这里是间密室不假，但却没有供暖设施，硕大的空间只有昱辰一个活人提供温度，实在是太冷了些。

        何况昱辰现在已经跌到了通灵境，对寒冷的抗性早就不如之前，若不是这身黑袍有不错的保暖效果，他可不敢里面只穿一身粗布麻衣。

        冬天的晚上很长，但星空却是极美，仿佛往日黑夜中的浑浊被冻结一般，从空中坠下，落入大地。

        星星也似被冻僵了，眨眼的频率慢了下来，清冷的月光洒下，让这晚上又增添了几分寒意。

        身处高处者，早已寒暑不侵，在这般夜晚心情却是独到，欣赏着无数人没有心情去欣赏的美景。

        很快天亮了起来，大街上人们早就穿上了厚实的棉衣来来往往，虽都抱怨着这天寒地冻，却从未缺乏对生活的热忱。

        只是苦了那些无家可归、身无遮体之衣，亦无果腹之粮的可怜人了。

        冬天里面他们是最难熬的，在平凡家庭中最幸福的时候也是他们最痛苦的时候，熬过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有活下的希望。

        而这时候昱辰早已经离开了密室，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来到城内。

        大早上他什么都没有干，就默默守候在一个蜷缩在狭窄街巷中堆积着干草上的少年。

        这个少年自昱辰发现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到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依旧没吵醒他。

        只是看着少年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应是做着香甜的美梦吧。

        今日，昱辰不打算去悠然居和墨渊堂，而是去那李家看看。

        只是答应对方的总不好食言，便只好用上自己炼制出来的灵身了。

        他是真怕对方心意已决，铁了心与玉云府邸作对，到时候也正好试试自己这位幕后之人的实力。

        到时候昱辰以一个小小的通灵境，哪里逃得出来？

        还是让灵身去吧，损失一具灵身，总比把命搭进去的好。

        大道罢了，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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