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很多年前还在总公司时，就已经有所耳闻。但是，当罗亚琼踏进方芳家那座“豪宅”的那一刻，还是不由自主地腿软了一下，结结实实被震撼到了。

        五一节以后的假期调整，按国家规定，双休日周六上班，只有周日休息。本来就有一大堆工作忙不过来的罗亚琼，也不愿意将时间耗费在来回奔波的路上。所以干脆就没回上海。于是就在这个星期日，方芳特意将罗亚琼接到自己家里，盛情邀请她前去做客。

        一座外表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普通别墅。推门进去，一条体格魁梧的苏格兰牧羊犬兴奋地窜了过来，将毫无思想准备的罗亚琼吓了一跳，被方芳连忙喝住，这才乖乖地在客厅的一角蹲下。客厅里铺着厚重的波斯手织地毯，踩在上面，脚步悄无声息。一盏硕大的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光，将客厅装饰得金碧辉煌。意大利真皮沙发和全套红木餐桌家具中西合璧。墙上挂着的镜框里装裱的条幅长卷，是苏东坡诗词《念奴娇赤壁怀古》，是已故著名书法家费新我的真迹，结尾处“新我左笔”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方芳的老公万明，一个身材有些矮胖敦实，面相和善的中年人，带着围裙，正在厨房里的案板上切羊肉，煤气灶上炖着笋干老鸭煲，飘出阵阵香味，俨然是一个十分称职的“家庭煮夫”。看见妻子方芳陪着罗亚琼进来，抬起头来憨厚地笑道，罗总来啦？罗亚琼和万明原来并不陌生，知道他以前是市政府某机关的普通职员，后来下海经商，开过金属材料公司，又将股份转让给别人。现在也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货代公司，可谓是“妇唱夫随”。当然，说起来也是各不相扰。罗亚琼于是谐戏道，哟，万总您可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不好意思，今天打扰让您辛苦了。万明还是憨厚地一笑，哪里啊，随便弄几个小菜，很快的。

        方芳随声附和道，就是，星期天他的最大乐趣，就是躲在厨房里不出来。就让他去忙吧，我们去外面转转。

        罗亚琼随着方芳走出门外，随意转悠着。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和摆放在庭院的那些绿叶青翠花蕾含苞待放的盆景一样，传递着春天的信息。踱步来到别墅的屋后，是别墅主人自己搭建的一个小小的暖房，有新鲜的草莓黄瓜。暖房旁边开挖了一个鱼塘，清澈见底的池子里，鲢鱼鲤鱼等等都在悠闲地游来游去。

        罗亚琼不禁由衷地赞叹道，真没想到，你们家万总还有这般情趣，真正的绿色家园，绿色食品。心里却暗自思忖，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幢别墅里，不说别的，单单是那条名贵的波斯地毯，还有墙上的字画，自己在上海的房子，都可以买好几套了。自己要想能达到这个境界，真不知道还得奋斗多少年呢。

        转身回到室内，万明已经在餐桌上摆放齐全。他摘下围裙，开了一瓶五粮液，早就听说罗总的酒量不错，喜欢喝高度酒？来，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说着就给罗亚琼斟满了酒杯。

        罗亚琼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方总，你可别到处宣传，以为我罗亚琼是个酒鬼。方芳爽朗地笑道，哪儿呀，这是在自己家里，又不是外人。随便喝都没关系。外面我可是从来不说的好哇！

        罗亚琼和万明碰了下酒杯，抿了一小口。被手里端着一杯绿茶的方芳盯上了，笑道，怎么了罗总，这第一杯也不给我们家老万面子？罗亚琼只好一饮而尽。又问道，方总你不喝点？方芳说，你我认识这么多年，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酒精过敏，从来就是滴酒不沾。货代圈里有句行话，做货代的不喝酒，一个箱子也没有。可我方芳这么多年，就是凭一杯绿茶，打遍天下！

        面对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罗亚琼有些犹豫，不知该从那儿下箸。于是方芳逐一介绍，这红烧羊肉，是我们家老公的拿手菜，味道绝对正宗。这老鸭煲，足足炖了五个小时。还有这清蒸的鲫鱼嵌肉，这新鲜的小青菜，都是自己家的“自留地”里的产品，刚才你也看到了吧？不瞒你说，上次远洋集团的徐总来无城，说吃来吃去，还是我们家万明烧的的羊肉和小青菜味道最好。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能把远洋集团最高层的大老板都请到自己家里来，那该有多大的活动能量，罗亚琼当然不傻，又怎么能不心领神会？

        就这么吃着喝着聊着，天南地北，话题很随意，似乎什么都说到了，又似乎什么都是点到为止。方芳自己的女儿在国外留学，平时家里就夫妻俩。她很关心地问起罗亚琼的儿子，感慨小孩子不在父母身边，学习成绩也只有靠自己的自觉与自律了。罗亚琼不时与万明碰杯，却喝得不多。这种场合，她当然懂得分寸。本来还想礼节性地跟万明聊一下他的公司里的业务情况，因为毕竟也算是同行。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刚刚上任没几天，收到过上级公司下发的关于本部及外地网点公司高管层的亲属配偶不得从事关联业务的通知，看到过方芳填写的调查表，因此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虽然说起来夫妻俩各不相扰，而且万明的公司也从来没有和无城远洋发生过业务关系。但是这里头的微妙之处，明里暗里的“客户资源共享”，又有谁能真正说得清楚？罗亚琼初来乍到，自己都立足未稳，在公司管理和业务上都还得仰仗方芳的支持，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就贸贸然抛出这个话题？哪怕罗亚琼再愚不可及，也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轻易犯错误。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笨。

        但是说来说去，总免不了还是会聊到工作上的事。于是罗亚琼又向方芳请教。方总，我听说清云县的伊戈尔光伏做得很大，外贸出口的排名，已经是整个无城全市的第三名了，我们以前一直没介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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