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期待的心境下，下午的时间显得过的很慢。在把我整理的那份项目系统分析报告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我把这份文档从通讯器上发给了林石。然后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看着身边的人忙忙碌碌，我再次无聊的戴上耳机，把音乐放到最大声，耳机里反复放着喧闹的流行音乐——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流行音乐，编曲、配乐的技巧越来越熟练了，在高品质的头戴式耳机里面回放出来，能够让人有近乎身临其境的感受——而就在这喧闹的音乐声中，我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到终于下班，林石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在又等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林石终于挟着公文包准备下班了。我跟着林石向停车场走去。林石的车是一辆很旧的桑塔纳，而且看起来缺乏保养的样子。我拉开副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如何？”由于不明白林石到底对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一个什么样的认识，我不得不先了解一些他的想法。要是他认为我们现在的状况很好，好的不得了，完全有信心在公司解体之前找到新的经济来源，那么我的计划就基本上不能实现了，或者至少不能完全实现，那么我的什么计划也都不用说了，我现在就可以下车回家，然后另外找一家公司去做。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我还是有必要了解。

        “你以为如何呢？”林石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回来。

        “很危险。”我说道。既然林石不直接回答，那么我就把我的观点一条条列出来，看他的反应如何吧。我知道这也是林石想再次验证我的能力。毕竟我以顾问策划的身份在这个公司呆了半年多，只是做成了一个战争系统，而大部分时间内，我的表现是很不令人满意的：我自由散漫，从来不加班，对于分配给我的许多工作不好好完成，虽然那些工作未必都是合理的，所以要说我的能力，除了当初林石给我面试的那一次和战争系统，还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全面看出我的能力。“现在的情况，明天就是月底了。而我们的项目，本来的目标是月底要完成所谓的Beta版本，但是以我的看法，是绝不可能完成了。而且以现在的进度，就算再给半年的时间，也没有办法完成。”我先抛出了一个结论。

        “哦，那么你觉得目前这个样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林石盯着前方的路，开着车。

        “……”我沉吟了一下，如果按照我的想法实话实说，很可能会被认为在背后说人坏话。但是事实如此，责任总是要有人来背的，如果现在不说出来，会对结果造成什么影响，我不大清楚。毕竟这个机会放在我面前，那么我在老板心目中的形象是什么样子，与这个机会比较起来，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有三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项目由于缺乏前期策划，导致项目的大方向始终没有确定，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工作被一次次的推翻重来，无端的浪费了很多时间。”

        “这个，实际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林石说道：“你来这里不算久。项目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做大型项目的经验，想到什么做什么，而后来项目的立项人做了几个月又跑了，周云这才接手的。而且项目一开始就全面铺开，这是经验问题，所以这个怪不得任何人。”

        这个错误……责任本来应该你来背的。不过想想，就算林石背下这个责任又如何？能对公司目前的困境有任何作用吗？我叹了一口气，既然开始说了，那么我也不必要有任何顾忌了：“第二个原因，则是主策划的不作为。周云作为主策划，应该担负起项目的系统整体设计的责任，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抓住那些细枝末节的工作不放——老是说，他做的事情，都不是他该做的事情。我觉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冷雨作为策划，比他强得多。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不是冷雨当主策划，而是周云。”这个问题，其实答案很明显，冷雨作为策划或者主策划的能力是有，可是他也太有个性了，有什么说什么，缺乏政治经验的冷雨怎么会是周云的对手。说穿了，这个又是林石的责任：用人不当。

        “周云……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惜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林石说道。

        “刚愎自用……”我轻轻念着这四个字。我还没有试过用几个字来归纳周云的表现，现在突然听到林石对周云的这四个字的评语，竟然感到是如此的贴切。原来林石早就清楚了解周云。可惜，林总并没有为将者毅然决断的魄力，就算发现了这一点，也没有及早找到合适的人替代周云成为主策划，终于导致到现在局面接近不可收拾的地步。——事实上，在我来之前，冷雨可以担当这一位置，而我来之后，如果林石当时决定让我担任主策划，现在项目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毕竟历史是没有“如果”的。

        我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消化林总说的这四个字，继续说道：“第三个原因，由于项目主管缺乏项目管理经验，又意气指使，以个人原因擅自改动整体架构，武断自负，导致项目多次无谓重返工，大大加重了整个项目的工作量，项目想要不延期都难。”就我来的这半年多时间内，就已经先后经历了世界地图的推倒重来和主要角色的推倒重来两次大规模的返工，先后导致总共多达五个月的返工工作量——若不是如此，项目早在三个月之前就该出Beta版了，哪里会到现在还看不到任何Beta版本成型的希望。不仅仅是我，几乎开发组所有人都对他有极大的意见，因此我在说这一点的时候，难免语气重了一些，甚至加入了一些自己的主观看法。不过现在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宋诚这个人……当时你来之前，项目也是经历了一次大的调整，结果前项目负责人走了，宋诚当时也算是临危受命。”林石说道，语气中颇有无奈的感觉，看来他早就知道宋诚的能力不足，却苦于找不到人替代他。

        我默然。国内想做游戏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有经验有能力的人却很少，想要这些人能够组建一支看的过去的开发团队，都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林总的话语里面，“临危受命”四个字已经道尽了项目为什么会这样的一切根源。就是这样一支队伍，竟然能够支持到今天并且还做了个DEMO版本出来，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到了。”林总说道，在一家饭店的门前开始找停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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