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你就不想去见见她吗?”
这是萧骋第一次劝他:“你去告诉她,告诉她,你把钱都给她铺路了,现在口袋里一块钱都掏不出来!”
“我已经没脸见她了。”
齐宿说:“我变丑了。”
他从来不知道,他能那么丑陋。
萧骋不懂他的隐喻,但他能感知到沉重的氛围。
“齐宿……”
齐宿反倒回过头来安慰他。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自杀的,我已经给她添了很多麻烦了。”
他不想让她背上逼得前男友自杀的名声。
虽然不知道他算不算前男友。
可能他只是个路人甲。
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齐宿想笑。
又笑不出。
想哭。
又没眼泪。
早流干了。
萧骋注意到他半死不活的表情,试图先转移话题。
“你答应了秦小姐什么条件?她又是给你项目消息,又是帮你牵线搭桥的。”
齐宿面无表情地把烟头碾进画布,‘兹拉’一声,画布燎出一个洞。
“她开了两个条件。”
“什么?”
萧骋以为秦沁开了什么很难过分的条件。
就听齐宿说:“她让我给她签名,再拍一张合照。”
萧骋:“……”
“就这些?”
“就这些。”
秦沁是个体面人,她不可能向崇拜多年的艺术家提出过分的要求,更不可能冒犯失恋期的可怜画家。
“她这个人真挺不错的,”萧骋考量他的反应,“我跟她有不少合作,她的人品我也了解,年纪轻轻就经营着画廊,长得漂亮,人又温柔,还崇拜你。”
齐宿不知可否,长指又捞了根烟。
是薛知恩抽过的牌子。
点燃,吸允。
偏软的烟嘴时常让他有种错觉。
在跟她接吻的错觉。
卑劣、丑恶的他,迷恋这种错觉。
……
萧骋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索性不说了。
今天不止是来骂他的,齐宿没钱了,唯一的存款怕是只有柜子上的小猫存钱罐里的几个钢镚。
他说:“我把当年你给我投资的那些钱,翻最高利息打给你。”
他不能看着最好的兄弟就真身无分文。
那些钱,就算他再也不作画了,也够他衣食无忧了,更别说还有公司的股份在。
饿不死。
但齐宿好像真的想把自己饿死。
“不用把钱给我,她还想投什么项目,你就用那些钱跟进,”齐宿还说,“把我那些股份也卖了吧,把钱给她。”
萧骋觉得他魔怔了。
“你有病吧?”
“你对钱过敏是吧?”
“非要把自己饿死才开心?”
“你个脑残!”
他再怎么骂,也改变不了齐宿的决定。
“我的钱、公司、名誉,都是她给的机会,我把钱都给她,哪里有问题?”
萧骋:“……”
萧骋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齐宿是条犟驴,死心眼,一旦决定的事谁都没法劝阻。
萧骋只能照他说得办,不过他没有按齐宿说得变卖他的股份,理由是——
“你最起码给自己留点钱吃饭吧?”
齐宿蔫蔫地说:“我饿不死。”
“这么大年纪了,你总不能回去啃老吧?”
他灵感干枯,新作一时半会儿创作不出来,也没有别的工作,存款更是一分没有了,要是还想活下去只有两条路。
一、啃老。
二、找个班上。
“你还记得首都大给你的邀请吧?你理论知识也是行内顶尖,不如过去看看。”
齐宿现在听到‘首都’这两个字,心口就本能地绞痛。
她就在首都。
他不能去。
齐宿刚想像之前每一次一样摇头拒绝。
忽然。
“叮叮当——”
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他本来不想管,但看到备注还是愣了一下。
萧骋问:“谁的电话?”
齐宿答:“孤儿院的。”
萧骋知道齐宿去老家孤儿院当过义工,还捐了不少款,资助一些因重病被抛弃的孩子治病,不过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他们怎么突然给你打电话?”
齐宿摇头:“不知道。”
“齐先生,谢天谢地,您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这是一通院长的感谢电话。
“我代表院方和孩子们感谢您,去年您捐助的款项还没用完,今年您又向我们打了那么多善款,孩子们可以多添些冬装了,未来几年的冬装都不用愁了!暖气也可以开得更足了,不用再担心孩子们总是感冒生冻疮,真的、真的很谢谢您!”
北城孤儿院院长的电话齐宿不是第一次接到。
但——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齐宿轻轻皱眉,“今年的款项我还没有让他们打过去。”
他做慈善的那部分钱存放在基金会里,还没到打款时间。
而且,他把手头的可流动现金都拿去给那人铺路了。
现在兜里比外面的乞丐还干净,自顾不暇,怎么可能突然给孤儿院打钱。
院长疑惑:“可是发款方,留得署名就是您啊。”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齐宿忽然一顿,脑内冒出一个绝不可能的可能。
他的喉咙隐隐发颤:“能告诉我具体数额吗?”
“好的,我给您报一下,有两百万现金,还有……”
捐款的那个人很懒的。
金条都不知道换成钱。
这世上谁会给孤儿院捐金条啊?
只有一个人。
齐宿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颤抖。
挺拔的身躯蜷缩着,干涸的泪,再次涌出。
他泣不成声。
薛知恩啊。
你叫我怎么去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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