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大帝听完，没有表态，继续作画。

        过了好半天，他终于完成了化作，问道：“这画如何？”

        李浩然和钟馗观察起来，上面一层金色的颜料，层层铺开，宛如漫天云朵，神奇的是，当盯着看的时候，这“云层”还在不断流动着，下方却是淡蓝色的一层，也是铺展开的，如同海水一般，缓缓移动着，与云层的移动仿佛保持着一种神秘的节奏。

        李浩然盯着片刻，只感觉到深邃。无尽的深邃，忍不住赞道：“好一个神妙的所在！”

        钟馗揉着脑袋道：“什么东西，我怎么看着一片乱糟糟的。”

        酆都大帝道：“这上面一层，便是佛门无色天，下面一层，是道家太虚幻境。”

        李浩然心中一惊，无色天，是佛门传说中通往婆娑净土的最后一站，因为一边挨着六道轮回的若干时空，一面又挨着婆娑净土这个小乘佛法的终点，所以叫临界。

        太虚幻境则是道门的临界。

        曾经有至少上千年，人间法师，都以为所飞升的那些宗师大能，都是去了这两个地方，后来才弄清楚，其实大多数都是去了青冥界而已，真正能到这两个地方的，几乎没有。

        这两个极神秘的去处，是信仰的终极，是时间的尽头，是无尽的虚空，绝不是一般生灵能够到达的。

        李浩然不知道酆都大帝为什么突然提起这里？

        之后，酆都大帝接着说道：“无色天与太虚幻境，都属于天外天，是不可知之地，两者本不是一体，但都是‘无’，但在历年运转之中，每逢一甲子，便会重叠一次，这两个“无”之地一旦重叠，便会产生一种无法描述的神秘力量，便是‘有’。须弥山下入太虚幻境，上达无色天，其为正中，便是这个‘有’之所在。”

        这番话，连李浩然也听得似懂非懂，喃喃道：“师父曾经教我，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便是这道理？”

        “然也。因此这须弥山，便是宇宙洪荒的起点，也是终点。”

        钟馗摇头道：“老师啊，你说这些连我都绕糊涂了，你说这些，到底是为啥？”

        “每逢一甲子，天海交接，有生于无，便产生永恒之光，落在须弥山上，当年洪荒之时，九天玄女以永恒之光而窥见天地奥义，采山顶一块被光华覆盖的灵石，刻印成章，将‘永痕’存储其中，能开辟虚空，能穿梭时间，不不受天地万物往来之力约束，便是山海印。”

        听到这里，连李浩然和钟馗这两个一向宠辱不惊的大佬都震惊了。

        钟馗抢先说道：“老师，我们来的时候你就在画画，敢情你早知道青牛会来？”

        “心有所感，灵光一现。”

        这就算是回答了。

        李浩然道：“但是这山海印也只有一块吧？”

        “须弥山灵石笋，万年生成一颗，当然没有了。”话锋一转，“不过，真正能发挥作用，让人无视时间规则的，是那永恒之光，山海印，就是个容器。倘若有人能在这甲子轮回的奇点登上须弥山山顶，找到永恒之光照耀的那个点，便可穿过永恒，去到任何一个时间，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李浩然跟钟馗彻底惊呆，睁大眼睛望着酆都大帝。

        李浩然倒吸冷气，道：“这段秘辛，三界中无人所知？”

        “你们是第四个。”

        钟馗道：“另外三个是谁？”

        “我和地藏菩萨。”

        “不是三个吗？”

        酆都大帝指了指他俩：“你不会算数？”

        “哦哦，我还以为你把我俩算成一个人了。”钟馗大笑。

        李浩然道：“那无色天和太虚幻境，下一次重叠在何时？”

        “就在今年。”

        “今年！”

        钟馗嚷起来，“这么巧？”

        “这岂非是一切都有业缘。”

        酆都大帝道，“这个秘密，万一泄露，会引起什么，你们也都想的到，况且须弥山上是绝对的平衡，就像人间说的黑洞，能吞噬一切物质，不如山海印，已被九天玄女祭炼百次，趋于平稳，倘若有人从须弥山光照之处穿过，恐会造成能量失衡，提前结束天地交泰，无色天与太虚幻境一旦分开，便要再等六十年才会重逢。这个分裂的过程，会持续大概三天——这是人间的时间，记住了。”

        李浩然道：“也就是说，如果穿越过去，必须在三天之内回来？”

        酆都大帝点头。

        “好，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酆都大帝摇头。

        “那敢问要怎样才能去到那里？”

        “去找地藏菩萨吧，从无量界走。”

        李浩然起身行礼道谢。

        钟馗问道：“老师，我听说那无色天住着不少佛门强者，太虚幻境也有很多道门飞升的神仙？”

        “那是临界点，生命在那里，似有若无，似生也死，不是你们所理解的那样。”

        钟馗也悟不出这句话的意义，也不再问了。

        李浩然道别，之后想到什么，问酆都大帝：“大帝也是支持我们这么做的吗？”

        “你来找我，我便讲我所知，支持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李浩然再次道谢，然后走出了房间。

        钟馗去送他，路上两人不再谈一句有关临界的话题——虽然在阴司还是很安全的，但是绝不能冒险。

        钟馗送他前往无量界的入口，抓着李浩然的肩膀说道：“全靠你了！”

        李浩然什么也没说，穿越虚空，人影消失。

        钟馗怔怔发呆了一会，又回到冥王大殿，躬身站在酆都大帝起居室门外。

        酆都大帝端坐堂屋的蒲团上，道：“你知道了？”

        钟馗笑了笑，“老师既然将这么绝密的事告诉我，我便知道了。”

        虽然对于酆都大帝来说，钟馗是绝对可靠的，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这与信任无关。钟馗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之前问大帝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听说除了他和菩萨之外只有自己和李浩然，心里便清楚了。

        “你要历经九重劫数，方得始终，如果便是第八次，你速去轮回司吧。”酆都大帝平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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