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馗看上去仍然不急不慢、气定神闲的，叶少阳却逐渐有点吃不住了。虽然还没到承受的极限，但也不远了。

        “你小子真不赖！”

        钟馗由衷称赞，“人间许多年没有你这样的强者了，以你实力，能与我打成平手，但而今我若骤然发力，你却撑不过十招，你道为何？”

        “请大士赐教！”

        “老鬼我千百年来，修的是山岳之道，以静制动，以拙制巧，纵有千军来袭，我自巍然不动，不动，不退，不进，你来或不来，山永远在这里。一把剑再锋利，只要断其锋，不管是什么材质打造，都成一块废铁，但山无锋刃，只有重量，与我为敌，便如负山在身，每行一步，便多一分压力，你就是个铁人，也有被压垮的一天，我无锋无进退，便无破绽……”

        叶少阳一边战斗，一边倾听着，默默在心中思索。

        钟馗一笑，道：“我说的这些都是废话，当年我率十万天兵，征战鬼域冥河，横扫天下，一点点摸索出这山岳之道，就算我传授给你，你也无法学习，我告诉你的是过程，不是结果。听懂了么？”

        过程……结果……

        叶少阳一下子明白了，钟馗老爷子说这么多，其实是告诉自己，如何寻找和总结自己的“特殊属性”，他的特殊属性是山，自己是什么呢？

        沉默半晌，叶少阳豁然洞开，锵的一声拔出了七星龙泉剑，轻轻一点，引来一片紫气，如波涛一般朝钟馗狂卷过去。

        “这才对！”

        钟馗大赞，他是何等高手，一看叶少阳这出手，立刻就明白了。

        叶少阳也明白了。

        自己的特殊属性，是水。

        他从来都不擅长跟人硬碰硬。

        如何利用天时地利，如何激怒对手，如何扮猪吃老虎，如何利用对手的愤怒、骄傲、恐惧这些心理，将优势发挥到巨大，以冷静的态度不断寻找对方的破绽，然后一击必杀……这不正是水的特性吗？

        水至柔无形，难以捉摸，擅长变化，没有弱点，表面平静、内在暗流涌动，哪怕是一条最不起眼的小溪，也有洞穿岩石的能力。

        不断的积累，让人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千里堤坝，只要你有一丝弱点，就会被水渗透，等到彻底击溃的那一刻，你才能见识到它恐怖的威力。那但时候说啥都晚了。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叶少阳立刻改变风格，不再跟着钟馗的节奏走，不硬拼，能躲就躲，这样一来，就不是被钟馗压着他，而是被他追着他——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同，实际上差远了。以为钟馗的山岳之力，最缺少的就是灵活的位移。

        慢慢地，节奏被叶少阳带了过来。

        两人又斗了十来个回合，钟馗突然收手，说道：“拉倒吧，不打了。”

        叶少阳也收手，鞠了一躬，道：“多谢大士指点！”

        “我是小看你了，我说的那些，其实你早就懂了。”钟馗轻轻摇头，“长江后浪推前浪。”

        “不能这么说，要不是大士点化，我还真没认识到这一点如此重要。”叶少阳拱手笑道，“另外，大士的实力真的是让晚生佩服，再打下去，我早晚不是对手。”

        “哈哈，你这高帽子戴的好！”

        钟馗捻须大笑，“实话说，你已到了造化上境，只差一步便是混元无极，论硬实力，已不在我之下，况你我今日是为比试，并未动杀念，若是在战场上，生死之争，胜负只在旦夕之间，这一点，你也清楚的。”

        叶少阳缓缓点头，想到“当初”太阴山围攻酆都城时，钟馗一个人站在北城门上，独当一面，那种大杀四方舍我其谁的霸气，至今仍记忆犹新，于是说道：“大士的风采，我是见过的。”

        “你又没上过战场，何时见过？不要怕马屁啦，你来找谁来着，去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叶少阳有点吃惊，道：“大士就这么放我走？你也不问问我是谁？”

        钟馗摆摆手道：“之前比武，你已经证明了你是个正宗茅山弟子，至于名字，你不愿说，必有你的原因。”

        钟馗向来粗中有细，通过打斗确定了他的真气纯阳至正，绝不是邪修，其实这一点就够了，再说他如果真想把颠覆阴司，那像他这样的强者，更不可能单枪匹马过来送死，就算他再强一些，阴司也有办法将他留下。

        叶少阳道谢，然后穿过人群，朝天子殿方向快步走去。

        所有人傻傻地望着他，因为有钟馗的命令，没人上前阻拦，心中都在想着一个问题：这个拥有强大实力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叶少阳也有点后悔了，不该这么大张旗鼓过来，本来按照他一贯的风格，是不想在这个时代留下太多痕迹的，这次反倒出了风头。

        不过跟钟馗的战斗那可真是过瘾……

        只是他如今一心想找到翠云，来不及细细品味，一路来到天子殿，在门外见到了小九。

        “在里面。”小九点头说道。

        叶少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这才站在不远处的萧逸云，因为角度问题，之前他被天子殿门外的石狮子挡住了，叶少阳过来没看到他。

        “我又来了。”叶少阳耸了耸肩说道。

        上次找他，是十多年前了，当时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证明了自己跟他的关系，后来他与鬼王激战，被封印住山海印中，彼此再没见过，但萧逸云当然不会忘了他。

        “我还以为你走了。”看到他，萧逸云很有点无奈，但眼神中也带着男掩饰的兴奋，却不爽地说道：“你来就来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不是钟元帅给面子，你现在大概已经被抓起来了。”

        “没办法，我急着找人，小九已经跟你说了吧？”

        萧逸云道：“等会儿吧，人在里头销帐画押，若无瓜葛，一会就要去阴阳司了，走吧我带你们去后面。”

        三人于是进入宫殿，顺着边上的长廊朝后院走去，穿过天子殿，前方一条方砖铺成的路上，不断有鬼魂在出差的押送下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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