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一言不发，回到家里他坐在沙发上，用两手衬着下巴说：“我该怎么做，我是男人，我应该保持镇定，但是我——”

        我说：“放心吧，没事的。”

        我让他放心，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我在陵园开的那一枪确实把他吓坏了，换了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害怕。

        我说：“在陵园的那个男人是彭东生前聘请的红门杀手，现在他知道自己的雇主死了，收不到钱，所以你的生死对他而言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知道自己安全了，长吁了口气，对我说：“想不到你也是红门杀手，我听王叔说过，这个组织相当强势，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认钱不认人，收钱杀人的组织。”

        他打了个冷战。说：“说心里话，我以前觉得杀手很酷，但这只限于电影里的幻想，现实毕竟是现实，这行不适合女人干。

        “你说得对，我也想收手了，因为我是个女人。”

        “你也是我的女人，作为男人我有责任照顾你，我想自己应该找份工作好好养活你。”

        “养活我？”

        “在陵园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想和你结婚，我们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只要身体健康，钱是可心慢慢挣的。”

        我颇有些感动，嘴里却说：“你对我了解多少？”

        “了解得还不够，不过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了解你这一个女人。”

        他的油嘴滑舌并没有让我反感，我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感受到一股暖流。

        我将关机了两天的手机打开，上面显示了田岚发来的数条短信，都是劝我理智，权衡轻重的提醒。但是最后一条是让我今天晚上面谈的通知。

        晚上，我瞒着齐文去见田岚，坐在咖啡厅里，我看到田岚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比我想象得要严重。

        她在桌子对面向我伸起左手，我发现那只手的小姆指居然被割去了大半截，伤口处缠着厚厚的沙布。她说：“你看到了吧，你的违规让我负有连带责任，谁叫我是你的经纪人。”

        我问：“你的指头是谁削的？”

        “玫瑰。”

        我沉默不语了，在这个时候听到“玫瑰”这个名字，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田岚绕开话题，说：“你打算保护齐文一辈子？”

        我说：“这个男人不能死。”

        她说：“如果你想让他活命，趁早让他离开你，越快越好。”

        “彭东已经死了，没有人给组织付尾款，还有杀齐文的必要？”

        “现在谈齐文已经没有意义了，关键是你的所作所为。你打掉了内部人的枪，擅自挂了雇主，庇护猎物，你闯下的祸没有人可以帮你。组织不在乎彭东下订单的金额，而是你的行为拢乱了正常程序。就在今天，我正式接到了组织下发的‘禁解令’，‘禁’是禁止我以后和你之间的合作，‘解’是解除你与红门所签定的协议，‘令’是责令对你执行处绝。”

        我无话可说，等待她陈述后果。

        她说：“我今天约你来不是和你商讨挽救的办法，事实上已经没有挽救的办法了。你已经被纳入黑名单，负责惩戒你的人就是玫瑰。我只是告之你这个信息，而且受玫瑰的委托给你带个口信，她说给时间你赶走那个叫齐文的人，她不想到时候有一个无辜的性命和你陪葬”

        事以至此，无可挽回。现在我感觉坐在面前的田岚和我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十万八千里，她表情凝重，内心漠然。现实本就是这个样子，利益一致时大家便会齐心协力，如果出了事，各自明哲保身，不会有人关心你的死活。

        回到家里，齐文正在网上查看招聘信息，他见我进门神不守色地连鞋子都没换就坐在沙发上面，他起身拿着拖鞋在我面前蹲下来给我换鞋。我看着他在我脚边认真而专注的样子，好像用力过度会伤到我的脚似的，这个男人真的挺不错，也许像我这样身份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他。

        他给我换好拖鞋后，把我换下的鞋子拎到外面的凉台上，然后坐到我身边，说：“这鞋子嘛，穿出去走一趟回来就得让它在外面透透气，要不它会和你的脚过不去。不怕你笑，我以前一个人生活时没人管我，夏天的时候一双凉鞋一个月都没刷过一次，后来去参加同学聚会，那些以前在班里偷偷暗恋我的女生们和我坐在一起，她们很快闻到了我脚上的异味，其实不是我的脚有问题，而是脚上穿的鞋子让我出了丑。从那次后，我就不敢得罪脚上穿的每一双鞋子了。”

        他见自己的玩笑并没在我身上起到预期效果，又说：“女人都是爱美的，什么首饰，衣服的品牌等等。你以前的职业让你保持低调，我看你穿戴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牌子，其实你完全有高档消费的能力，不过作为男人我有义务让你过上有质量的生活。你给我时间，等我找到工作后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收入把你变成时尚潮流的女性。”

        我听到他所说的这些，尽管兑现的可能性较小，但我心里还是很开心，只不过我笑不出来。为了不让他多心，我问：“你在网上找到合适的工作没？”

        他说：“我看到一家做保健品的公司招聘业务人员，虽说和我以前所学的专业不对路子，但门槛比较低，如果有业绩的话收入很可观的，我刚投了一份电子简历，等他们的消息。”

        我说：“那么祝你成功。”

        他孩子气地：“这话听起来有点要分别的味道。”

        我不知该怎么表达。

        他靠近我些，小声说：“给我点动力吧，成功是需要动力的。”

        “什么动力？”

        他的手开始不规矩了。

        我说：“你先去洗澡。”

        他一声“OK”，起身走开几步又折了回来拉住我，说：“一起！”

        这一夜齐文劲头十足！

        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坐在床头看着这个还在熟睡中的男人，我下定了决心。

        当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早餐，他开心地吃着，对我说他这一天的安排，待会他出门去参加一次招聘会，下午回来继续在网上搜索招聘信息，也说不定昨天的那封简历会在今天得到招聘公司的回复。

        待他吃饱后，我将一张银行卡摆在他面前，说：“里面的钱能够维持你一段时间的生活，拿着它你赶紧走吧。”

        他看着摆在面前的卡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我冷冷地说：“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你和我本就不是同一路人，现在是分开的时候了。”

        他的声音有些不正常地：“欧阳悦，你是不是有事在瞒我？”

        我冷笑一声，说：“我确实有很多事瞒你，不然你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显然接受不了我的变化，看着他的表情，我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他又试探性地：“干你们这行的是不是都是这样的脾气，一时冷一时热，让人琢磨不定。”

        “你太单纯了，居然和我认起真来。像你这样每天宅在家里的男人哪会知道人心难测的道理。我与你根本谈不上爱情，充其量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可我是爱你的。”

        我装出一脸地不屑地：“爱？你拿什么爱我呢？以前你是靠你父亲，现在你父亲不在了，你没了经济来源，你养活自己都困难，你拿什么来爱我？”

        他的面部肌肉在抽动，恨声道：“你瞧不起我？”

        “不是瞧不瞧得起的问题，醒醒吧，希望你看清现实，以后不要再被像我这样的女人欺骗。”

        他的目光直视着我，让我不得不回避他的眼神。

        “我不走，我可以找工作，再累的活我都干，我不靠你养。”

        他说，语气显示一个男人的倔强，但我听得出他是在求我改变主意。

        我掏出火流星，指着他地：“走吧，别再回来，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不，我爱你！”

        我扣动扳机，子弹射出，打在他脚下的复合地板上，碎木片溅到他的膝盖骨让他浑身颤抖。他起身喊道：“我不相信你会对我开枪！”

        又一颗子弹射出，弹头“嗖”的一声尖利地从他耳边划过，钻进后面的墙体。他本能地抱住头，浑身颤抖地蹲下身子，又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后面的墙窟窿。

        我说：“我是杀手，就算你死在我家里，我也有不下10种方法处理你的尸体，不留任何痕迹！”

        看到我青铁的脸，他相信我不是在开玩笑。他走的时候没有拿那张银行卡，我感觉得到他把眼泪埋在心底。他这次离开，不可能再回来了。

        打开门，他站在门口背对着我停留了数秒，他在期待我的挽留，我一语不发，他最后心灰意冷地走出大门，将我一个人封闭在这间已经不会再有阳光的屋子里。

        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关闭，我瘫软地跌坐到地板上，心里说：齐文，对不起，你现在待在我身边也许会和我一起躺进棺材里。我已经没有了退路，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再见了，我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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