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事是顾凌然帮忙料理的。

        这几天，苏萌萌把自己关在家里，杜墨生为了安全，也时时刻刻陪着她，和她聊着天。虽然苏萌萌变得不太爱说话了，但是杜墨生还是找些笑话出来念给苏萌萌听，可说到一半自己就笑到不行了，苏萌萌还在那里发呆。

        她心疼地抱着苏萌萌，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顾凌然打电话来，说是关于苏萌萌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以后他就成为苏萌萌的监护人，并且拥有她的抚养权。杜墨生自然是乐意的，可苏萌萌只是微微地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

        那天，杜墨生想拉着苏萌萌去买出殡的衣服，苏萌萌走在客厅里，意识恍惚着说：“我现在连爸爸妈妈都没有了，我很难过，难道还要让我忘记烦恼去逛街吗？”于是杜墨生也只好作罢。

        悄悄给顾凌然打了个电话，杜墨生很是焦灼地说：“顾凌然，这可怎么办啊，我总觉得萌萌这些天变得很可怕，现在的她整天就坐在床上看着地板发呆，也不说话，手里一直拿着阿姨留下的遗书，我真的很担心她，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出殡那天，顾凌然来了。

        是杜墨生开的门，说是苏萌萌还坐在床上发呆。他了然地跟着杜墨生上了楼，进到了房间里，果然看到苏萌萌像是失了魂一样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那张纸已经被她的泪水模糊到看不清字迹了。

        他坐到她的旁边，轻轻抱住苏萌萌，说：“萌萌，你妈妈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不是吗？”

        总算是有了些反应，她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顾凌然。

        “今天是他们出殡的日子，算是最后见他们的一面。你不用担心，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前段时间你不想出门去买衣服，我就让沈欢叫人定制了一套。我在南山买了一块地，风水师说那里是绝佳的墓葬地，我相信他们也会喜欢的。”声音很柔，让苏萌萌心安了不少。

        苏萌萌点点头，紧紧地攥住手里的纸团，说：“我知道了。”

        换上了衣服，顾凌然拉着她的手，杜墨生走在旁边。

        门外停了十几辆纯黑色的车子，花圈是白色的，在每辆车子的车头。在最前面的两辆车车头上，还摆着苏萌萌爸爸妈妈的黑白照，那笑得温柔灿烂的模样，让苏萌萌心里泛起一丝悲伤。

        二三十个人穿着纯黑色的西装，戴着黑色的墨镜，面无表情。他们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其中有两辆车，是运送骨灰的。顾凌然和她说，那是对他们的尊重，死后还被蛇虫啃食肉体，也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周围的邻居悄悄打开窗子议论纷纷，本是凝重的气氛，瞬间多了丝乌烟瘴气。

        车里，苏萌萌望着窗外，手里依旧抓着那个纸团。

        到了顾凌然所说的南山后，十几辆车子陆续进到像是世外桃源的地方，很是华丽漂亮。

        “哇萌萌，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墓地了。”杜墨生惊讶地看着眼前。

        开车的沈欢嫌弃着说：“这有什么，顾凌然出动了很多人，在这些天腾出这么个地方来，耗费了好长的时间，日夜不停工地赶出来的，自然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不过，钱对他来说，算是小事。”

        沈欢还没说完，顾凌然不满地“啧”了一声，识相的沈欢立刻乖乖闭了嘴。

        下了车，同行的人统一穿着黑白色的衣物，苏萌萌拿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走在前面。

        将骨灰同时放入，墓碑上的两个人，立刻让苏萌萌红了眼。

        可是她紧紧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在烧东西的时候，顾凌然让所有人都回避，只剩下了顾凌然，沈欢还有杜墨生。杜墨生在苏萌萌旁边陪着，眼看着苏萌萌将手里的纸团小心翼翼地打开，因为眼泪和揉擦的缘故，纸上的字迹，早已经模糊了。

        苏萌萌的眼中含着泪，将那张纸放入燃着的火中，说：“妈妈，爸爸的突然离开让你很伤心吧。你一向视爸爸为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虽然他很忙，没有多少时间在家，可是你还是觉得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了。”

        “所以，爸爸的突然离开才会让你对人生感到绝望的吧。”苏萌萌叹了口气。

        “我偷偷打开了你的床头柜，从里面发现了你的病例。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早就患上了抑郁症了，因为不放心我所以才会一直去看心理医生。你偷偷攒的安眠药，都被爸爸发现扔掉了，所以在爸爸死后，你别无他法，醒来之后才会偷偷去买了瓶农药，把自己毒死。”

        苏萌萌抹了抹眼泪，沉默了好久。

        杜墨生帮忙烧着旁边的东西，默不作声，听到苏萌萌抽泣着说：“可我怎么会这么笨呢？我一直觉得你身体没有多大的问题，你依然还是那个阳光向上的妈妈，就算是工作一天回来了，你还是用着最灿烂的笑容对着我说，宝贝来吃饭了。”

        脸上早已是泪痕，苏萌萌从旁边拿过几个纸元宝，丢入火中。

        “你之前偷偷问过我，要是有一天，爸爸妈妈突然都不在了，你会怎么办？你还记得当时我是怎么说的吗？我说啊，你们怎么可能不在呢，要是你们不在了，我也不回去找你们的。可是现在啊，我才明白，原来你们突然间的离开，会折磨我这么久这么久。”说着，苏萌萌泛起一抹苦笑。

        她抹掉眼泪，笑起来，说：“可是你说的，我要坚强地活下去，我不能输。”

        杜墨生听到这里，抬起头来心疼地看着她，然后走过去，轻轻地抱住她。

        苏萌萌反抱住杜墨生，大哭起来。杜墨生也跟着哭，于是两个女孩子就这样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哭出来，现在趁这机会，把所有的悲伤都发泄出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苏萌萌站起来，转过身去对着顾凌然笑起来，说：“我们走吧！”

        “好。”顾凌然过去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

        在车上，杜墨生累得睡过去了，沈欢在开车，看着已经睡着在副驾驶的杜墨生，无奈地将音乐换成轻柔的轻音乐。顾凌然和苏萌萌坐在后座，苏萌萌靠着顾凌然的肩膀，一直在分神。

        “萌萌。”顾凌然开口喊她，“你是想继续住在那里，还是和我一起住？”

        沉默了好久，苏萌萌叹了口气，说：“我不想住在都是悲伤回忆的地方，我害怕一觉醒来，会突然醒悟他们已经离开，看着那熟悉的摆设，我会摆脱不出来的。”

        “可是……”苏萌萌想了想，“我们两个的话……”总是有些不妥。

        似乎是明白了苏萌萌的顾虑，顾凌然笑出来，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说：“你放心，一个女生住在一个单身汉的家里自然会被别人说闲话，所以我已经考虑好了，在这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直到你考了大学，都一直住在我的隔壁，好不好？”

        “隔壁？”苏萌萌坐好来望着他。

        顾凌然点点头：“只要你愿意，到时候去到了就随便挑吧。”

        苏萌萌睁大了眼睛，简直不可思议。

        这时候，沈欢突然间笑了出来，说：“你放心吧，你要是不想和他住在同一栋楼里，他还有各种别墅和四合院，当然还有度假山庄，我想，他自然不会满足于你只住他隔壁的，萌萌，晚上睡觉要小心咯。”

        等等，好像说错话了。

        沈欢突然闭嘴。

        还没弄清楚状况的苏萌萌还在想着刚刚沈欢说的话，不过她的关注点和沈欢的不太一样，于是她扯了扯顾凌然的袖子，问：“顾凌然，原来你真的这么有钱吗？”

        “小钱罢了。”顾凌然温柔地望着他。

        “小钱……”开车的沈欢突然被呛到。

        连续咳了好久，但是又怕被顾凌然回去私下报复，于是只好绕着弯子说：“是的是的，小钱而已。”

        顾凌然也不解释，只是望着苏萌萌，问：“看你眼睛都肿得发红了，这几天你没有睡好，肯定是困了的。从这里回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你要不要先睡会儿？”

        这样也好，苏萌萌点点头，然后靠着他的肩膀，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顾凌然的肩膀太有安全感了，苏萌萌恍恍惚惚就进入了梦境。

        梦境里闪现妈妈写的那封遗书。

        萌萌，妈妈要随着爸爸去了，你不要怨妈妈。大概是两年前，妈妈知道了爸爸的真实工作，常常为他牵肠挂肚，很害怕突然间出了什么意外。直到今天噩耗传来，妈妈实在是受不住了，这精神上和心理上的压力，压得妈妈喘不过气来，于是只好忍心抛下你。

        这一次吃了安眠药没办法成功，量太少，而且也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本来是狠下心来要随你爸爸去的，可是突然间想到了你，就想着临死前，给你留下些东西吧，让你不要怨爸爸妈妈。

        但萌萌，妈妈无论如何都是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千万别灰心。

        我心意已决，萌萌，妈妈爱你。

        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梦吧，苏萌萌想。

        梦中烦恼如何，梦醒之后，都忘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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