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她规规矩矩地煮了四菜一汤，菜色和昨天的差不多，惹来男人轻声一笑：

        “又放了辣？”

        陆清然连连摆手，脸上的温度都可以烘熟鸡蛋了：“哪有哪有！”

        她又不是总是那么笨，好吧？同样的招数她怎么可能用第二次，哼哼。

        陆景昂尝了一口，味道居然还不错，看来是用了心的。

        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原本以为是陆冬城找她借钱，就默默掐断了，不多时又响了起来。

        陆景昂放下汤，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接电话？”

        她镇定道：“推销电话而已，不用接。”

        “有的时候错过一个电话，就可能错过很多东西。就算是推销电话也要认真对待，你觉得呢？”

        这下她非接不可了。她拿出来看了看屏幕，竟然是思雨？

        思雨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打零工才对，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难道出了什么事？

        她顾不得许多，赶紧接了起来：

        “喂？思雨？”

        “小然小然！你猜我在这里看到了谁？”

        她一接通，那边的人马上迫不及待地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我不是在步行街的那家中式餐馆做服务员吗？我竟然看到了你家的陆冬城！他又和韩雪在一起！”

        “要不要我帮你整一整韩雪？往他们的菜里加点药什么的！拉肚子拉不死他们！”

        陆清然苦笑起来，关于陆冬城的事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又不喜欢上班，自然是围着韩雪打转咯。

        只希望不会被狗仔拍下来，免得爷爷又生气。

        “好啦好啦，我一点都不生气，思雨你不用为我出气。”

        陆景昂听着她搞定了电话那头的女生，挑了挑眉：

        “竟然不是陆冬城？”

        他原本以为是陆冬城打电话过来找她救急，没想到却是她的朋友。

        “也算跟他有关吧，他带着韩雪出去吃饭。”不知道结账时有没有钱付款。

        “怎么，担心他付不了款？”

        陆景昂起身，从酒橱里拿出一瓶红酒，在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然后递给眉眼间带上了些许愁色的她：

        “放轻松，韩雪一顿饭钱还是给得起的。”

        她接过来，苦笑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他从小摆阔摆惯了的，这次他肯定觉得特别丢脸。”

        陆景昂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轻轻晃了晃水晶高脚杯里猩红澄澈的液体，轻轻眯起的眼里是一抹寒意：

        “你竟然这么了解他？我记得他以前可是经常欺负你的。”

        “就是因为他曾经欺负过我，我才拼命地去了解他。”

        酒杯里晃荡的液体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芬芳诱人，陆清然喝了一一大口，甘甜醇厚的口味不同于以往喝过的酒，这就像是果汁一般，酸酸甜甜，惹得她又喝了几口。

        “那个时候他估计是真的讨厌我，在我的头发上粘口香糖，把我的书本藏起来，还有撕掉我的作业……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为此挨了多少老师的责骂。”

        回忆起过往，女孩儿微醺的脸上有着可爱的直白，她冲着陆景昂比了比自己的小拳头：“我那个时候可讨厌他了，天天都在想怎么欺负回去。”

        陆景昂含着笑，宠溺地看着她，如同怪叔叔一样诱哄着她说出真相：

        “他的确太坏了，那小然为什么最后没有欺负回去呢？”

        为什么没有欺负回去呢？这个问题让她有一丝迷茫，陆冬城从小到大老是在把她当挡箭牌：小时候给他做作业直到转钟，害得她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打瞌睡被罚站；后来拒绝那些贴上来告白的女生就用她做借口，她不知道多少次被堵在女厕那里；再后来……就是把自己推到别人的房里吧？

        “大概是因为，他从来都不许别人欺负我吧？”

        她喃喃自语，在陆家这么多年，每次陆清姿为难自己的时候都是他挺身而出，在学校也是他罩着自己。

        听了她的回答，陆景昂伸手揉乱她毛茸茸的头发，手下虽是轻柔，眼里却有着深深的懊恼：

        “嗯。那小然对二叔是什么印象呢？”

        红酒的后劲十足，陆清然头脑中只剩下了三分清明，她连鼻子都小小地皱了起来，认真思索良久，才说了一个字：

        “凶。”

        他凶？

        陆景昂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僵了僵，上天作证，他面对她时已经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小丫头竟然还觉得自己凶？

        他正准备了一大套说辞证明自己真的不凶，却看到她揉了揉眼睛，看来是困了。下一秒，她原本撑在桌子上的手渐渐滑了下去，头一歪就睡着了。

        今天带着她走动了一整天，回来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准备晚饭，是有些累着她了。

        叹了口气，他认命地把她抱起来，将她送到了床上。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鸡蛋般的小脸上有着喝过酒之后特有的红晕，也许是做了梦，她偶尔会发出几声呢喃，小手也一抓一抓，可爱极了。

        注视良久之后，他起身帮她把被子捂紧，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克制温柔的吻。

        “晚安。”

        次日，陆清然委婉地向他提出了告辞，陆景昂的叉子在空中顿了顿：

        “这么急？”

        她支支吾吾，陆景昂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盯着她。

        她何曾被人这么盯着瞧过？实在憋不住了她才坦白道：“我是觉得，做饭什么的王妈就可以了，您的伤势感觉也不重……这次的设计作业十分重要，我必须要留够时间完成……”

        话越说她的声音越低，到最后甚至就跟蚊子叫没什么区别了。

        陆景昂见她归心似箭，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吃完了早餐，陆景昂道：“我让顾生送你回去。”

        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她临出门前，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太阳初升，薄薄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的身上染上了一层琉璃壳子般的光芒。

        他背对着她，电视里放着枯燥无味的财经节目。

        “二叔……下周我……”

        “你不用过来了。”

        男人寂寥的声音响起，虽然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一切好像都变了味。

        她带着难以言明的感觉离开了柳色别墅，车外风景飞逝，一如她空荡荡的心情。

        陆冬城和韩雪约在一家中餐厅会面，韩雪上次的新闻引起了轩然大、波，贴吧、公众号纷纷落井下石，韩家花了好大力气才止住这场舆论风波。

        她被那天的情况吓怕了，这次是慎之又慎地找了间客流少的中餐厅，又开了包间，才敢出来和陆冬城碰面。

        陆冬城眉目间隐隐有了成年男子的气质，乍看之下和陆景昂也有三分相似了。她盯着他，有些痴迷。

        陆冬城从菜单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笑意：

        “看够了吗？”

        韩雪惊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将自己脸边的一缕刘海别到耳后，显出和平常不一样的温婉来：

        “你别嘲笑我。咱们老老实实吃顿饭。”

        这样倒是比她平时泼辣果敢的样子好多了，陆冬城几乎都快忘了她那天的狼狈，他扬了扬手中的菜单笑道：

        “加拿大小龙虾，我点了大份。我们今天可要努力了。”

        两人正欢快地吃着，韩雪无意间看了一眼微微掩着的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那不是上次跟在陆清然身边的女孩儿吗？她在这里打工？

        韩雪眼中划过一丝算计，她优雅起身：

        “我去补个妆。”

        她疾步走了出去，跟上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前面的女子丝毫没有注意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兀自走着，最后进到了女厕。

        韩雪面露嫌弃，最后还是跟了进去。

        她站在镜子前，掏出了口红，细细地在自己唇上涂抹着。有人出来了——

        她狭长的眼眸看过去，正是她要等的那个小可怜。她将唇上涂好，好整以暇地看向手足无措的女孩儿：

        “别来无恙啊，舒思雨同学。”

        舒思雨在她面前有些心虚，她刚刚还在里面跟陆清然商量着怎么恶搞韩雪呢，转身她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韩、韩雪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韩雪凑近几步，微微一笑：“没什么事。”

        她身上携带着强烈的优越感，压迫得舒思雨有几分透不过气来。她稳了稳心神，道：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啪——”

        回答她的是清脆的响声和脸上灼热的痛感，这一记巴掌来得突如其来，舒思雨后知后觉地抚上了红肿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若无其事的韩雪：

        “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的后半截话语被又一个巴掌扇没了。

        看着她脸上浮现出来的怨恨，韩雪满意地点了点头：“怎么，很恨我？想打回来？”

        想起自己眼下的身份和工作，舒思雨原本想要伸出去的手缩成了拳。她低了低头，躲避她的目光：

        “没有，您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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