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你都能继续换着法子出来添乱……那我也只有把这些全部告知老爷子，让他看看你这个即将要继承陆氏集团的孙子的所作所为了。”

        扔下了这么一句话，陆景昂转身正欲离开，却听到陆冬城在身后怪笑着道：“恐怕你真正想告知的，不是老爷子，而是帮着我对付你的清然吧？”

        他看着因为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而站在自己门口没有离去的男人，不无恶意地道：

        “不过呢，就算你再怎么喜欢清然，也不得不承认，第一，她是你的侄女，你们两个到底还是隔着一层辈分；第二嘛……那就是清然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恨不得离你远远的，你对她来说就如同是变-态一样，让她避之不及。我劝你还是醒醒吧，别以为自己有两个钱有点权利就了不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陆景昂一个转身——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把他震得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有些错愕地抚着自己被打的嘴角，陆冬城很快便从这一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不知死活地笑了起来：“怎么？你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这一拳，是打你不知好歹，为虎作伥，帮着外人对付陆氏集团。”

        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满脸无所谓的陆冬城，陆景昂把他的衣领揪着提起来，又给了他一拳：“这一拳，是打你不敬长辈，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还没弄明白，就又挨了一拳，陆冬城一时间恼怒非常，他抓着陆景昂的手竭力想要挣脱，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这一脚，则是打你利用一直那么相信你的陆清然，她将你视为兄长一样爱戴，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她。说实话，你真的……太令人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丢下呆呆愣愣地坐在地上的陆冬城，径直离开了。

        陆冬城感受到肢体上传来的的疼痛感，他临行前的那一句“失望”，简直令他感到无比恶心……

        “你不是说我利用陆清然？……好，那我就真真切切利用她来搬倒你！”

        一周一次的家庭聚餐因为西城区改造案的成功拿下而恢复了，陆景昂坐在座位上，只专注吃饭，很少说话，连陆老爷子有意的示好都没有去接话；以前陆清姿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次却也难得地闭紧了自己的嘴，只有陆清然还在附和着仿佛唱着独角戏的老爷子。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镇定自若地吃着饭的陆冬城，陆清然心里有一阵阵的不舒服，她现在恨不得立马就问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但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强自按捺下了。

        “然丫头，你时不时地看着冬城干什么？”

        见她吃饭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冬城，陆老爷子还以为这两人有戏，之前让两人结婚的想法又冒出来了，他刻意打趣道：“这是不是就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来我不该继续把冬城拘着了，得让这小年轻们经常聚聚。”

        听到这番话，陆景昂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他放下了筷子，面无表情道：

        “老爷子年纪大了，乱点鸳鸯谱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她是我的女人，按道理说，他应该叫她一声‘婶婶’。”

        此话一出，餐桌上一片肃静，原本正在夹菜的陆清然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陆景昂，他是疯了吗？竟然毫不避讳地在这里就说出来了？

        察觉到她震惊的眼神，陆景昂阴沉着脸，看着餐桌上默不作声、拿着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和小丫头的老爷子，“父亲那么疼爱清然，得知这件事之后，一定也会祝福我们。”

        “陆景昂——”

        老爷子暴怒不已，他看着这个生来就跟自己不对付的儿子，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你想要跟她在一起，除非我死！只要我还活着，陆家就绝对不能出现这种乱了伦常的事情！”

        看了一眼深情呆滞的女孩儿，他重重地咳嗽两声，稳重不失严厉地问道：“然丫头，我问你，你对你二叔，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怕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他又添了一句：“有什么话都想清楚了再说，你年纪还小，对这些男男女女的感情之事想必还不怎么了解。”

        这……不是明摆着让她说自己对陆景昂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第一次感觉到心跳如雷响，陆清然徒劳地张了张嘴，此刻的她觉得口干舌燥，明明“不喜欢”三个字轻而易举就能说出口，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那么艰难。

        她……是喜欢上了陆景昂了吗？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她的瞳孔都忍不住放大，继而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是她的二叔，是她的长辈，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位和蔼可亲的叔叔……

        餐桌上其余四人都死死地盯着她，陆冬城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和激动：“清然，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明明就不喜欢陆景昂？之前你不是还让我去救你吗？啊？”

        感受到身侧盯着自己那股温柔而又包容的目光，陆清然几乎是狼狈地软下了肩膀，如他们所愿地说出了那三个字：“不喜欢。”

        其余三个人释然，陆冬城抹去了额头上隐隐的汗意，长舒一口气：“我就说……清然你怎么会，喜欢上他这种人。”

        “还好你还算是个有羞耻心的。”

        陆清姿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骂她：“要真是出了这么个乱了伦常的事情，不用老爷子动手，我直接把你赶出去……”

        见此情状，陆老爷子虽然已经大约知晓了两人之间或许互有感觉，到底却还是没有放到明面上，多多少少保留了颜面，气也消了一半：“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这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

        ……

        听着他们如释重负的话语，陆清然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世界上有三件事是藏不住的，那就是咳嗽、贫困，和爱。

        有些事情，无论是自欺欺人还是刻意遗忘，都没有办法阻挡心里的声音。

        感受到聚在自己身上那道凉薄的视线，陆清然不禁苦笑起来，却听到了他沉稳有力的声音：

        “你们愿意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不愿意。我陆景昂这一生，只认她。无论你们支持也好，反对也罢，都无所谓。”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拿上自己的外套同陆清然告别：“我先回公司处理事情。等会儿顾生会来接你。”

        “好……”

        听到他的一番话，陆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头划过窃喜、迷茫、兴奋……种种情绪不一而足，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的三人，原本精致可口的菜品也只觉得索然无味。她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你们请随意。”

        “然丫头，等下来书房一趟。”

        从莫大的震惊里回过神来，陆老爷子沉声吩咐道，他握着勺子的手在微微颤抖着，陆清然心里涌现出丝丝悲哀之意，却还是顺从地垂下了头：“是，爷爷。”

        书房，在姆妈的伺候下吃了药的陆老爷子开始运笔练习书法，苍劲有力的字体自他手下流动出来，陆清然沉敛着眉眼，一五一十地给他研着墨。

        “然丫头，看看这字写得如何？”

        得了吩咐的陆清然这才凝神看过去，“高山仰止”四个大字，陈在宣纸上，她不明白爷爷写这个词叫她来看，究竟是什么意思。

        “爷爷，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跟我说了吧。”

        陆清然低垂着眉眼，“我向来听你的话，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看着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陆老爷子原本坚硬如铁的心也不禁有些松动了，他长叹一口气，有着对现实情况的丝丝无力：

        “我把你叫过来，并不是想要你做什么或者不许你做什么。有些东西是无法遏制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冷静地看待你即将遇到的感情……”

        看着她懂事的样子，即便是想说什么重话，也没有办法开口，陆老爷子只觉得疲惫万分，他挥了挥手，在藤椅上坐了下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你先回去工作。”

        看着坐在那里老态毕露的老人，之前在饭桌上表现出来的强大气势在这一刻消散无余，陆清然心里五味杂陈，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眼里有着丝丝感动：

        “谢谢爷爷的教导，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老爷子睁开眼，视线落到书桌上的那张用相框严密包好的合照里，已经斑驳到发黄一张旧时光的照片，他和燕尔新婚的妻子亲密地挽着手站在一起，穿着肥大西装的他笑得一脸兴奋——算起来，这应当是他为数不多的、真正能够感受到幸福的时候。

        依偎在他身边的穿着旗袍的女子风姿绰约，一双明眸善睐娇艳不可方物，难忘，叫人永生难忘。

        “清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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